第五卷 風雨長安 第二十三節 誰是英雄

作為世家家主,竇老頭無疑是合格的,他早早的就給雲燁準備了一張碩大無朋的網,準備把小小的雲家困在網中然後掐死,他所有親友準備彈劾雲燁的奏章他都仔細研究過,逐字逐句的推敲其中可能存在的漏洞。

雲燁的歪理邪說,雲燁的驕橫,雲燁自詡神子而不自知,他的來歷,他的出身,他在隴右受賄,在關中做生意,強自把一家之言灌輸給學子,有誤人子弟的嫌疑……

三人成虎,風言奏事,這是言官的責任,上次用這些人還是武德年間的事,劉文靜作為開國老臣不就是倒在這些人的口誅筆伐之下,這幾十道奏章應該會把雲燁的爵位一擼到底吧,只要沒了藍田侯的爵位,雲家就是砧板上的肉隨自己拿捏。他甚至考慮到了,程家,牛家,李靖家裏的反應並為此作了周詳的布置,看著案幾上密密麻麻的利益交換清單,這三家應該會滿意吧,世家都是以利益為紐帶,在這些利益的面前,放棄小小的雲家有什麽難的。

蜉蝣憾樹,螳螂擋車,一個被過多的正義感沖昏頭腦的小子而已,注定了今天就會灰飛煙滅,藍田侯的榮耀,也只能如同流星劃過夜空燦爛一時,而竇家就是夜空中的那輪明月,將一如既往的輝煌下去。

他聽到雲家派出的騎士四處張貼告示,淡然一笑,這只是雲家的垂死掙紮罷了,他對竇燕山說,殺一條狗,你還不許狗在臨死前叫幾嗓子?

聽到雲燁出門去告狀,竇老頭笑得更加開心,他不相信長安縣令左奎有膽子收下狀紙,只要狀紙不收,雲燁難道會自己打上門來?如果他這樣沒腦子,竇家會準備幾十條人命讓雲燁殺,沒什麽好擔心的。

唯一讓他有點擔心的是隴右沒有消息傳來,本來每月都會有一次聯系,這是慣例,隴右大掌櫃居然這次沒有派信使,雖說幾十年來,也有過幾次,都是信使在路上出了意外,這回也是如此?

雲燁進了縣衙?這讓竇老頭有些憤怒,左奎連一個將死之人的面子也要給嗎?站在竇家院子裏遠遠可以看見太極殿的飛檐,這是竇老頭特意留下的一片風景,每回看到太陽從那角屋檐上落下時,他就不由得浮想聯翩。

如今那裏依然沒有消息,死氣沉沉的廟堂,何時才能有幾分果決?一個小小的侯爵也要討論很長時間嗎?皇帝不是一直想削減爵位麽,老夫給你送上一個,為什麽還不快下結論。

竇老頭有些急了,雲燁的那些話被管事們一字不差的帶了回來,尤其是聽說萬人一起唾罵竇家的時候,他的手在抖,脖子上的青筋在跳舞,竇家千年積累的聲望,毀於一旦了。

一個青樓賤婦,就可以把竇家比金子還寶貴的名聲糟蹋的半點不剩,不用想,竇家從此往後,想要逃脫一個人蠟世家的名頭,純屬做夢。

“雲家的商戶們城門一開就騎著快馬,帶著汙蔑我竇家的文告出了城,聽說他們一出城就奔向四面八方,老奴想他們不把文告貼滿關中是不會罷休的。”

家裏白發的老管家,一五一十的向家主匯報事態的進展。

竇老頭躺在矮榻上老淚橫流,雲燁的出手太惡毒了,這個世界上最脆弱的就是人的名聲,想要建立好名聲,需要很多代人的努力,但是想要毀掉一個人的名聲,卻不需要花費太多的精力,這次為了對付雲燁,竇家的損失太慘重了,就算是把雲家連根拔起,也抵消不了這次的損失,竇老頭第一次生起了要把雲燁碎屍萬段的想法。

一骨碌爬起來竇老頭快步來到三十郎的靈堂,靈堂前那尊跪著的人蠟,仰頭張著的嘴裏,那點燭火依然在燃燒,看著綠竹陰慘慘的笑意,竇老頭第一次心頭沒了快意,以前,他每到靈堂看望自己的小孫子,就要忍不住啐人蠟一口,宣泄恨意,想到一切的事都是由這個賤婢而起,他抽出護衛的橫刀,掄了半圓,重重的一刀就劈在綠竹的屍體上。

人蠟制作的相當完美,竇老頭的力量又不夠,還沒有劈開屍體,橫刀重重的嵌在頸項間,竇老頭敲敲酸痛的腰骨,正要打算讓護衛把人蠟放到後院燒掉,就聽見一陣雜亂的腳步聲傳了過來。

一隊衙役打扮的漢子進了靈堂,看到傾倒在地的人蠟,也不答話,擡起來就往外走。

“放肆!那裏的狗才,竇家豈是容你等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嗎?”竇老頭怒極了,家裏的護院管家,都是幹什麽吃的,讓一隊衙役在府中橫沖直闖,這還有天理麽?

為首的一個漢子連手都不拱,笑嘻嘻得對竇老頭說:“老公爺息怒,小的也是奉命辦差,沒有辦法,如果您老人家不打算公然把小的幾個幹掉的話,還是讓開一條路,小的好回去交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