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風雨長安 第二十二節 第一口唾沫

從大唐建立的那一天起,長安城就沒有改變過它固有的節奏,一百零八個坊市次第開啟,人們似乎忘記了昨日的喧囂,依舊開始自己每一天的勞作,關心那些高高在上的豪門,不如關心一下今日的米價,要知道,今年冬天米價可是足足漲了三成,也不知那些吃光了長安糧食的災民走了沒有。

有嘴饞的孩子揉著惺忪的眼睛,看看街角的榆樹,總是奇怪那些那些小小的榆錢總是長不大,昨天就看見嫩枝上已經有了綠色的苞芽,怎今天還是老樣子。恨恨的在樹根上澆了一泡尿,這該死的老榆樹,又一次讓人失望。

再看看道路兩旁的槐樹,吸一口口水,相比榆錢,槐花才是真正的美味,捋一把白白的槐花和糙米放在一起蒸熟,那種香甜的味道可以傳到街市上來,只可惜,槐樹要到四月才開花,現在還是光禿禿的枝子,上面什麽都沒有。

快馬揚起的灰塵總是那麽討厭,春天的長安城,如果不下雨,總是灰蒙蒙的。

騎士從馬上跳了下來,手裏拎著一桶漿糊,用排筆蘸上漿糊,在墻上刷了兩下,又從馬背上的竹筒裏抽出一張紙,貼在坊墻上,上下看一眼發現貼的不錯,就跨上馬,奔向下一個目標。

這樣的騎士可不止一兩個,到處都有,只是做的工作相同,就是刷漿糊,貼紙片。

這就新鮮了,長安城除了官府在城門口貼過告示,再就是有兩張江洋大盜的畫影圖形,誰見過有人把金貴的紙貼的滿城都是。上面還寫著字,一個都不認識,這不是急死人嗎。

有好事的立刻就把雜貨店的老板被叫了出來,街坊裏就數他學問好,誰家辦個紅白喜事,那一次缺的了他。

雜貨店掌櫃咳嗽了兩下,清清嗓子準備大聲的念,好顯擺顯擺自己的學問,誰知道,剛看清楚上面寫著什麽,就立刻捂上嘴巴,滋溜一聲就竄回雜貨店,上了擋板,關門大吉,連生意都不做了。

看雜貨店掌櫃像受驚的驢,街坊就更加的著急,不知道上面到底寫著什麽,難道是官府又要在城裏按人頭收稅了?眾說紛紜,一時也沒個頭緒,坊正和武侯現在都在向金吾衛的差官報備,一時也找不出個識文斷字的。

一個穿著圓領袍服的文士走了過來,一看就是一位讀書的相公,年紀大的老人就上前抱拳問好,年青士子倒也好說話,二話不說就來到榜文下面,瞄了一眼就對周圍的街坊說:“長安城裏出現了惡賊,專門喜歡用人來做蠟燭,就是那種給人的嘴插上漏鬥,把燒滾的蠟油灌進人的肚子裏,活活燙死,再插上燈芯,當蠟燭用,以前長安城不是總是丟孩子麽,說不定就是這個惡賊把孩子做成蠟燭了,晚上照亮用了。”

文士的話還沒說完,就有人抓著文士問這惡賊是誰?他家孩子都丟了兩年了,文士告訴他,這事啊,本來誰都沒發現,結果被藍田侯在興化坊竇家發現一尊,仔細一看這蠟燭他還認識,原來是東市邊上平康坊的一位歌姬,叫綠竹,前兩天還看她跳舞來著,誰知道一眨眼就成了蠟燭了,侯爺當然不高興,所以就貼了告示,警告街坊們小心看好自己的孩子和閨女,別被人家騙了去做成蠟燭了,他自己親自到長安縣衙去告狀,為那個可憐的女子討個公道。

文士一說完就拱拱手準備離開離開,走的時候還警告街坊們小心自家的閨女小子,看著嚎啕大哭的丟孩子的街坊,嘆口氣就離開了。

過了街角,從袖子裏掏出一撮小胡子黏在嘴唇上,轉到下一個街角,繼續給不明真相的街坊們解釋……

剛剛還在對著榆樹嫩芽流口水的孩子立刻就被母親揪回家裏,屁股上挨了好幾巴掌才聽母親給他講竇家把孩子做蠟燭的慘事,嚇的孩子連哭都不會了,一個勁的往母親懷裏鉆。

長安城裏原本到處亂竄的孩子不見了,年紀輕輕喜歡逛街的少女不見了,就是有些不得已必須出來的,也腳步匆匆的像被狼攆,左瞄右看的宛如賊偷。

到了日頭偏西,人們總算松了一口氣,有聰明的以為這又是哪家的紈絝在胡鬧,準備回家把鎖在屋子裏一天的孩子放出來透透氣,誰料想,雲家侯爺真的拿著狀紙去長安縣衙告狀去了,從東頭一直走到西頭,大半個長安城的人都看見了這位,義薄雲天,俠肝義膽的侯爺,一臉滄桑的去了長安縣衙。

明明縣老爺就站在衙門口迎接,他卻偏偏要把縣衙兩側的鐘鼓都敲一遍。百姓告狀之前總要敲一敲鐘鼓,催促一下懶惰的大老爺升堂辦案,這規矩從漢朝就有了,雲燁沒機會敲這東西,如果他有了冤情一般都是找皇帝陛下解決,但是今天他穿著常服,就注定他只能以百姓的方式進行自己的司法程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