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草原烽火 第四十九節 還願

唐儉聽到許敬宗的話,不知為何頹然的把手裏的瓶子重新放回木箱裏,小心的包好,留戀的再看一眼,就把箱子的蓋子蓋上。對何邵說:“我唐儉一生從無貪人財貨之事,今日的所作所為乃是老夫一生之恥。我不過在草原立了些許微功,就讓我看不清眼前的道路,剛才心中居然生出了齷齪心思,唐儉在這裏給何先生致歉。”說完還要施禮。

驚得何邵像被馬蜂狠狠咬了一口的驢子,一下子就跳到雲燁身後,他被嚇著了,剛才只是朋友間逗趣的一種方式,無論唐儉是怒是罵,他都可以面不改色的針鋒相對,這只會成為朋友間的笑談,公卿間誰會在乎兩百貫錢,更何況那東西也不值兩百貫,幾個人在草原上閑的無趣,鬥鬥嘴是給自己找點樂子,就算唐儉給了何邵兩百貫,他也不敢接,唐儉明白,何邵也明白,過來勸架的雲燁更加的清楚。

唐儉一臉的愧疚之色,一下子就把在場的其他三個人弄懵了,玩笑,嬉鬧沒有誰會正經到如此地步,如果這也是玩笑就太過了。唐儉也是快五十歲的人了,不至於分不清場合,為了區區一套酒具,如此的糟踐自己。

“三位休要驚訝,老夫適才心中起了貪念,的確想要這幾件東西,這就是老夫賠禮的原因。”唐儉苦笑著解釋。

“唐公既然喜歡,拿去就是,一件破瓷器,還值得認真對待不成?”雲燁這時候再叫老唐就十分的不合適,他一本正經的,搞得所有人都得鄭重其事。

“如果心中不起貪念,老夫自然不會放過,現在起了貪念,就必須放棄,這套青瓷雖美,還比不過老夫的德操重要。”一番話說的雲燁若有所思,聽的老何一頭霧水,羞慚的許敬宗無地自容。

四目相對之下,雲燁首先投降,搖著頭率先離去,咱是正常人,不用理會瘋子,喜歡的東西不要,看著流口水,不喜歡的東西搶著要,這是什麽邏輯啊,唐朝人是這個世界上最莫名其妙的瘋子。

雲燁又去看頡利,他脖子上拴著一條粗大的鐵鏈子,張寶相正在給他的鐵鏈子上纏布條,就是擔心鐵鏈子會損傷頡利嬌嫩的皮膚,到時候拉到朱雀大街上不好看,惹得長安市民們失望就不好了。

頡利見到雲燁身體不自覺的往後縮一下,手腕腳腕,雖然不太疼了,可是他們在不停的滲著淡黃色的體液。他雖然殺過很多人,甚至有許多人是被他活活虐待死的,男人,女人,老人,孩子全有,讓別人受苦,看別人受苦,頡利一直認為這是騰格裏大神給自己的權利,自己天生就要讓其他的敵人恐懼,他的敵人範圍涵蓋的非常廣,一切不遵從自己意志的人都是他的敵人,對敵人就不需要什麽仁慈,草原上的狼群,什麽時候會放過嘴裏的食物?不撕碎吞咽下去,如何罷休?狼就是如此生存的,那些淪為食物的肥羊們,只能怪他們不服從金狼王的意志。

眼前這個人畜無害的少年人讓他嘗試到了比死亡還可怕的痛苦,在其他人身上施暴,見到懦弱者,自己也會嘲笑,如今落在自己身上,才發現以前被自己嘲笑的懦夫是如何的勇敢。

雲燁的圓領袍服上永遠有兩個口袋,方便他把手塞進口袋裏取暖,他討厭把手統在袖子裏,這看起來會非常的土。現在程處默,李泰,李恪,還有書院裏的學生服都有這樣的口袋,李承乾想要弄兩個,被長孫的口水噴成了篩子。

這兩個口袋裏永遠都有一些幹果之類的東西,不是他嘴饞,而是沒有香煙抽,嘴裏閑的難受,總是覺得少點什麽。現在他就掏出了一把炒好的黃豆,這是宦娘炒的,比他炒的好多了,放在手裏搓一下,吹掉搓下來的豆皮,一大把填嘴裏嚼的嘎嘣作響。

張寶相站起身子給雲燁見禮,不經意的插在他和頡利之間,非常害怕雲燁暴起傷人。

“頡利,你的大唐官話說的很好啊,跟誰學的?”雲燁坐在火盆旁邊烤著手問。

“我是草原上的王,自然會說你們唐人的語言,不用學。”

“鉆老鼠洞的王?你脖子上還拴著狗鏈,還要說你是騰格爾的驕子麽?義成公主教的吧。”雲燁一直不明白一個在草原上桀驁不馴的王者,在死亡的威脅下,竟然不顧自己尊嚴,拋棄一切也想活下來,為了什麽。

“你們漢人的皇帝也不是被石虎栓上鏈子當成狗來養?我學學有什麽不對麽?”頡利這是徹底的不要臉了,這話一說,就是說他再也不在乎所謂的王者的尊嚴,只求活命,在這個基礎上借自己的遭遇來羞辱一下雲燁,發泄一下心中的痛苦。

張寶相聽到頡利這麽說,心裏暗暗叫苦,正要想辦法勸阻雲燁。不料雲燁笑了出來對頡利說:“我今天其實是閑的沒事,專門跑來看看你的慘狀,你說的沒錯,誰造的孽,到最後都會償還,你大概死不了,你的那些子民怎麽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