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部 大坂風雲 二十二 險出獨眼(第2/5頁)

“不錯。此次議和,只是把更大的騷亂推遲而已。大人可稟告大禦所和將軍,就說政宗如此斷言。”

“大人如此斷言?”

政宗繼續兀自道:“大禦所聲稱用不著記下來,把澱夫人提出的從外城到二道城、三道城全都拆除的條件,當成了耳旁風。對於這些決定,想必上野大人也有自己的想法。所以,我想先聽聽你的看法,然後再談談陋見。大坂的第一道防線,便是圍繞在城池周圍的護城河,對此,上野大人如何看?”

見政宗正言厲色,正純謹慎措辭道:“當然是悉數填埋……”

不待正純說完,獨眼龍便探出身子,用扇子指住墻上的地圖,“既如此,為何不阻止諸大名拔營撤兵?你以為只是幾個人伕和旗本,就能把如此大的護城河填平嗎?我可不這麽認為。”政宗聳了聳肩膀,“大禦所身邊有大人,有安藤直次,有成瀨正成。我堅信你們三人乃是三大智囊,才末對大禦所多言。此次的議和,等那些匯集起來的浪人從慶賀的醉酒中醒過來,就會立刻變成破碎的薄冰。若是把一切都寄托於薄冰,誤了百年大計,只怕一切就都完了。讓大名們拔營撤兵,真是失策,大人最好早早設法阻止他們。”

正純冷笑了一聲,不用政宗說,他也知道這個道理,但他卻輕笑道:“那麽,陸奧守的意思呢?”

“那還用說?趁大坂方面還未從慶功酒宴中清醒過來,趕緊讓井伊、蜂須賀、前田、池田和兩位松平大人調集人伕,即刻拆城。”

本多正純哈哈笑了起來,“不愧是陸奧守啊,眼光犀利。只是這事,我早已……”

政宗的獨眼中頓時浮出恐懼之色。事實上,他此前的話都只是“試探”,正純果真是個滴水不漏之人。“既如此,何時發動下次總攻,大人想必已得到大禦所準信了吧。此次的戰事實在是勞民傷財,只怕浪人會狗急跳墻。”他委婉地進行脅迫。

政宗的想法,是消除家康、秀忠及其他們身邊那些精明過人的親信們對奧州的疑慮。但要消除此疑慮,伊達須強硬,須給眾人留下“伊達毫不畏死”的印象。此時,他“何時發動下次總攻”的質問,還是令上野介大吃一驚。

“陸奧守認為此次和約,不出十日就會破裂?”

“這怎稱得上是太平?總之,最重要的乃是抓住由護城河開始破壞城防的機會。嘿嘿,一旦拆除城池,浪人自先亂起來,屆時,大名們都返去了,就不得不再回來。而且,填埋起來的河道會再次被疏浚,拆毀的箭樓也會重建。上野介大人,難聽的話我就不說了。不知眾大名究竟是否贊成我的意見,因此最好盡快召眾人議事,將結果呈報給大禦所。大家若都贊成,大禦所想必也不好反對。”政宗又道。

上野介沉思起來。政宗說得不錯,先讓大名們停留於大坂附近,一旦在拆城的時候浪人騷亂起來,便可直接討而滅之。

“究竟把哪些人召集來商議合適?”

“藤堂高虎、井伊直孝、松平忠直、前田利常,還有松平忠明、池田忠雄、本多忠政、石川忠昭、水野勝成、永並直清等。這些人都對議和深感不快。”

“好。陸奧守大人當然也要參加,到時也好助我們向大禦所進言。”

“那還用說?我日夜都在為如何讓幕府久長而操心不已,怎會吝惜兒句話呢?”

就這樣,眾大名集結到了茶磨山的大營,經過商議,一起去見家康。余人一個比一個激憤,認為議和絲毫未解決浪人之亂這一最根本的問題,太平不會持續下去。家康默默傾聽著眾人的意見。

“大禦所再寬宏大量,他們終究還是謀叛者,斷然不可再為他們加封。若不處置,無非把今日的騷動推遲到明日而已。”年輕的松平忠明一開口,伊達政宗立刻莊重地附和。

家康之前一直和顏悅色,此時卻忽然翻了臉。“諸位糊塗!”他一聲怒喝,“行不義者,必遭天譴!”

眾人一驚,面面相覷。近來,家康已很少有如此激烈的言辭了。

一聽家康這怒喝,政宗心中叫苦不叠,卻又不得不反復表示歉意。但他並不後悔。為思慮不周而認錯,起碼還可向家康展示自己的忠誠,他遂道:“大禦所如此申斥,在下實感意外,我等思慮若有不周之處,還望大禦所明示。”

家康並不看政宗。他瞪了一眼正純、忠直,又把銳利的目光投向忠雄、忠明、利常等年輕人,呼呼喘著粗氣。

“諸將糊塗。行不義者必遭天譴,這是無法撼動的事實。希望各位,尤其是年輕人,務必將此言銘刻於心,休要誤了日後大事。”

盡管他語氣已無剛才那般嚴厲,但仍十分激動,呼吸都亂了,“聽著。驅逐了足利義昭的信長公不久即為光秀所殺。以暴戾為名、將父親趕到今川氏幽禁起來的武田信玄,也慘遭橫死。已故太閣的所作所為,大家也要想上一想。太閣與家康的唯一一戰小牧之役,原因究竟在於何處?不就是因太閣要將信長公的子孫斬草除根?石田三成也是一樣,為泄私憤,欺詐幼主,發起關原之亂,結果落得那等下場。這一切,都因為他們不義。佛法講求善有善報,惡有惡報,此理永遠不可違背。”說著,家康的眼圈逐漸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