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部 幕府將軍 十一 大築江戶(第2/7頁)

故,很多時候,吏做不了重臣,重臣亦不一定做得了能吏。然而,大久保長安卻天生擁有這兩種能耐。也可說他做手猿樂師十兵衛時,那長期的放浪生活成就了他。他知,須在江戶城及征夷大將軍身上施出渾身解數。日後的江戶城絲毫不能遜色於京都和大坂,不僅須建城池、溝渠和橋梁,還要培植一種風氣,使住在此處的居民感到自豪。

“近來,在下常去看百姓吵架,為他們作仲裁時,會首先問他們的出生地。”

“那是為何?”

“要是在本地的,在下就把他叫作江戶子,並告訴他,出生於江戶,難怪這麽性急。可既是江戶子,就當明白事理,性情爽快。在下這麽說了,他們便會挺起胸脯,爽快起來。”

“哦。”

“將軍大人治下的江戶子,有話休要藏在心裏,而要直言不諱抖出來。但之後也休要後悔,若是後悔,會玷汙江戶子的臉面,被人笑話。”

家康聽到這些,捧腹大笑,“你真是個好狗頭軍師。”

“要讓江戶人以在將軍大人身邊生活為傲。因而,即便是街頭乞丐與低賤之人,也要讓他們看起來是江戶子。當前江戶,還有甚多盜賊。將軍是否可以盜治盜?從妓院老板中挑出個好男兒來做頭目,乃是一個道理。”

“要以毒攻毒?”

“不,是把殺人的毒變為醫人的藥。不管怎生說,眼下江戶正是百花竟放之時,三百六十行,行行入江戶。而且,必須設立金座銀座,鑄造大小錢幣。”他暗暗看一眼家康,把話題轉移到礦山上了,“因此,首先要發掘金礦。天下中心乃是大和橋。在下想盡快結束裏冢的修建,趕往佐渡。”

家康有時亦會突然對長安生起戒備之心,眼觀八方的長安讓人有些害怕。家康在伏見城經常聽秀吉誇耀自己年輕諸事,長安和年輕時的秀吉極為相像。但不同的是,長安已不再是毛頭小子,而是一個飽經滄桑的不惑之人。除了戰陣,不管讓他幹什麽,都從未有過疏漏,亦甚是誠實。

家康心生戒備,旋又自責不已:我怎還對大賀彌四郎之事心有余悸?長安也知道彌四郎一事,他的才能和勤奮非彌四郎可比。彌四郎僅僅為了做一區區大名,便背叛了家康,但長安無那般幼稚。只要他用心奉公,區區大名之位必不在話下。

說不定乃是佛祖派他來助我。家康想到這裏,又有些自責——在這個世上,何人不是佛祖所派?

長安為家康提供了各種各樣為政的建議,以盜治盜便是其中之一。世問許多人無路可走,否則,他們何苦鋌而走險為匪為盜?冷靜一想,他們亦是亂世受害之人。對於偷盜,若是一味防之堵之責之罵之,均無濟於事。只有為他們尋到一份活計,讓他們可生存下去,方能說服他們,讓其知偷盜乃是一“惡”。總之,三甚內之一的鳶澤甚內成了緝盜頭目,他的屬下都曾做過盜賊。後來他改名古著甚內,成了包攬江戶所有舊衣鋪的大賈。

這些盜賊,背著袋子,袋子上掛木牌,上有官印。二人一組,約十數組,整日在江戶走街串巷,嘴裏喊著:“收舊衣,舊衣。”若是碰見可疑之人,便立即向官府報告。因是二人一組,即便有一人想放跑盜賊,也是不行。故,眾尋常盜賊多被這二人說服,投奔甚內,從事正業。

甚內得到了一條街,開了舊衣鋪,將收來的舊衣轉賣於人。他不想失去這個權力,遂嚴格監視下屬。

總之,給盜賊一份活計,以方便他們負責治安,也可活用舊衣,以彌補因人口增加而致的衣物不足,真可謂一舉多得。他們雖為盜賊,卻因背著有官府標記的袋子,不敢行竊。大久保長安能不斷想出此類點子。家康亦愈發信任他,提拔他自是無可厚非。

一到天下太平,人便會各顯其能,與在戰場上一樣,有人擅耍槍,有些擅驅馬,有人則長於大刀火槍。大久保長安擁有奇異的才能,他知人各有用。

城中原有一口大鐘,因為離家康居處甚近,便搬到了石町附近,在那裏建了城內唯一的鐘樓。推薦曾是奈良興福寺的喝食行者、法名蓮宗的撞鐘人源七的亦是長安,他還讓本町二丁目的瀧山彌次兵衛用瓦覆蓋屋頂。石町的撞鐘由源七的子孫世襲,而首先用瓦蓋屋頂的瀧山彌次兵衛家,也一舉成為江戶名門。

慶長六年十一月初二,駿河町幸之丞家走水,大火蔓延,損失巨大,從此城中禁用茅草苫屋,改用木板,但誰也未想到瓦葺屋頂。而彌次兵衛用瓦蓋屋頂,因此他家門前一時人山人海,都來看新鮮。

於是,彌次兵衛便有了一個諢名“半瓦彌次兵衛”。事情迅速傳遍江戶,不久便有多人效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