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部 幕府將軍 八 千姬出閣(第4/5頁)

“好。”五郎太丸並不明白這句話的意思,阿龜夫人的肩膀卻在猛烈顫抖。

“這樣,你就是一員大將了。”

“嗯,大將。”

“大將悲哀時不能哭,在苦累時要忍耐,有好吃的東西時要分給家臣。怎樣,五郎太丸,你能成為大將嗎?”

“能。大將要……放鷹。”

“對了,放鷹的時候,能打到很多獵物,家臣用個大鍋把它們煮了,大口大口地吃,香噴噴的,好吃,好吃!可大將不能吃。大將只能默不作聲地啃自己帶來的幹糧。怎樣,能當大將嗎?”

五郎太丸咂巴了一下小嘴,然後偷偷看了一眼母親,口齒清楚道:“能!”他似成了一只雄鷹。

家康突然想親親兒子的小臉,想把他高高地舉起來,叫一聲“你這個信康托生的小東西”,可他不能這麽做,這和剛才所言的忍耐相悖。作為統領天下武士的大將,應比五郎太丸能忍耐得多。即便是自己的兒女,也不可隨心所欲地親近。壓抑自己的情感,才能通情達理,這便是作為大將應該具備的謹慎,若無這種謹慎,如何去駕馭別人?

想到這裏,家康突然站了起來,“回去吧,正純。”他心頭湧上一股酸楚,在比較五郎太丸和秀賴的幸與不幸。

封五郎太丸為甲府二十五萬石的大名,從現在開始就得調教他,令他生起責任心。而且,他身邊有一個家教嚴謹的母親,還有平巖親吉這個能幹的師父。但對秀賴,家康卻不能這般做。

這並非家康內心有親疏遠近。若是有,他也不會把側室前夫的孩子接到身邊,給他們最好的教化。然而,唯獨秀賴在一個家康完全無法著力的環境裏,家康只得把自己疼愛的孫女嫁給他,以此來逃避心頭的不安。這樣就能對得起太閣?澱夫人逼人的氣勢,使得家康一再忍讓。若是秀賴長大以後,連個二十萬石、三十萬石的一地之守也做不了,那麽對千姬來說,家康是個多麽不負責任的祖父!

家康離開五郎太丸,回到本城,一時竟不能擺脫這種迷茫。若是戰場上的進退,他定能作出很好的決斷,可對於孩子的人生,他卻無法輕易割舍。家康一夜未眠,迎來了天亮。

帶著大久保忠鄰的口信,鳥居久五郎快馬加鞭來到城中。家康停下手頭的政務,把他叫到自己的房間:“怎樣,事情可還順利?”

“是。路上堀尾大人讓人帶的斧頭和鋤頭派上了用場,疏通河道,順利地到達了大坂城。”

“哦,堀尾的苦力果然派上了用場。阿千在路上可哭鬧過?”

“一路上都很是高興。停船後,淺野紀伊守前來迎接,您猜小姐說了什麽?”

“說了什麽?都是阿江與夫人教給她的吧。”

“不。對方鄭重地致辭:下官淺野紀伊守……聽到對方報上姓名,小姐便道:你忘記我了嗎?”

“哦?”

“她說:你不說你的名字,我也記得你。辛苦了。說完,便笑著上了轎子。”

“哦?她這麽說?阿千這孩子,越發讓我放心了。之後呢?”

“本來澱夫人要鋪上榻榻米,再鋪白綾,可慮及大人會因此不快,便鋪上了潔凈的卵石。”

“好好,這樣也好。澱夫人到本城門口迎接了嗎?”

“在門口迎接的是片桐大人,朝服束帶……”久五郎話說到一半,便埋下了頭。

“哦,澱夫人未在大門口露面。”家康有些失望,嘆了一口氣。

“澱夫人說,雖說小姐是少夫人,可也是妹妹的孩子,要是出迎的話,就亂了輩分。”

“哦,我還以為,她很久沒見的妹妹和外甥女來到,她會按捺不住思念之情跑出來相迎呢……”

“倒是見了面,還好……”

“和阿江與夫人拉手了嗎?”

“這……沒有。雙方畢恭畢敬,按照禮節施禮致意,但眼圈都紅紅的。”

“唉!女人啊……”

從久五郎的話裏,家康可以想象這對爭強好勝的姐妹見面時的情景。若是任何一方能夠擺脫比試之心,二人定會抱頭痛哭。可她們竟都沒能解開心緒。

“兩人未發生口角吧?”

“問候完畢,二位夫人便不再拘束,說笑起來。”

“澱夫人說什麽?”

“澱夫人說:整日被大納言大人寵愛著,無所用心:妹妹愈發豐潤了。”

“少夫人怎生說?”

“少夫人說:姐姐啊,太閣大人歸天之後,您越來越年輕了。”

家康又是一臉失望,便改變了話題:“阿千呢,她怎樣,當時在她們二人旁邊嗎?”

“是。”

“澱夫人沒跟阿千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