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部 幕府將軍 一 唯才是用(第2/6頁)

男子在忠鄰的後面正襟危坐,好似把一切都渾然交與了忠鄰。忠鄰回道:“是這樣,他自小便侍奉在信玄公左右,才華出眾,由於恃才無恐,太過多嘴而遭此禍。”

“哦,多嘴。”

“他把小鼓帶至金山,聲稱測到了地下黃金所藏。殊不知信玄公平素最恨迷信,聽此一說,自然大為氣惱,對他吼道:你這個鼓搗手猿樂的東西!幸若的姓氏因此而被禁了。”

“哈,原來是幸若十兵衛淪落成了鼓搗手猿樂的十兵衛啊。”家康不由得笑出聲來。這個才華橫溢的才俊因多嘴而被怒罵時的情形,如在眼前。

“十兵衛,是這樣嗎?”大久保忠鄰這才笑著對男子道。

“是。”男子不敢直視家康,嚴格遵照禮數,通過忠鄰傳話。

“準你直接回話。‘鼓搗手猿樂的東西’可不算個光彩的說法。”

“是。大概相當於‘這個鄉巴佬’之類。”

“信玄公故去後,你就一直操著這手行當?”

“是。身為戲子,確實也只有這個能耐……或許也是因為信玄公眼光太高之故。”

“即便如此,年紀卻不對。信玄公故去時,你多大年齡?”

“十三。”

“十三!那你今年多大?”

“小人今年四十。”

“哦。這倒對了。如此說來,你做了二十七年手猿樂師?”

“是。”

“很年輕。”

“這……”

“我說你看起來還很年輕。始時我還以為你不過三十呢。”

“小人慚愧,此乃整天無所事事,不勞身心之故。”

家康轉向忠鄰,問道:“忠鄰,此人除了手猿樂,還有何一技之長?”他現在已然明白忠鄰為何要將此人帶到跟前了。

忠鄰嚴肅起來,鄭重地對家康施了一禮:“實際上,此人對信玄公所說並非虛言,他確然擁有那種奇特的才能,可以探知地下埋藏的金礦。依在下愚見,此人乃是一個天生的山師。”

“山師?”家康回頭看了一眼本多正信,有些失望。

家康在選用人才時,往往會讓本多正信坐在近旁,幫著出謀劃策。然而此刻,當家康朝本多正信看過去時,正信卻迅速轉開了視線。此中似乎大有玄機。

家康於是再次轉向十兵衛,問話頓時變得直截了當:“你想為家康效勞?”

“是。能得到大人賞識,大久保大人將允許小人姓大久保。小人願意將畢生所學奉獻於大人。”

“到底是個山師啊。”

“山師……話雖如此,可山師的職責絕非想象中那般簡單。山師通過觀測地形,分析山相,以發掘新的金礦。愚以為,在盛世之時,懂得珠算,精通土木,開墾荒地,植樹造林,架橋修路等等,都是不可或缺的技藝。”

家康微微一笑。或許正是這般狂傲自負之辭,才激怒了信玄。想到這裏,家康自然來了興致:“你是說在舞台上你是個手猿樂師,在太平世道拿了算盤,就成了能人?”

“小人不敢。小人雖然算不上能人,但在幾件事上卻可為大人效勞。這第一件便是江戶與京都、大坂間道路的修築。現今人心尚不穩定,難保不會有人興兵作亂。若道路不整,第一,用兵之時會有諸多不便;第二,陸上物資的運輸也大有影響,這第三嘛……”

“好了。”家康笑著打斷了他,“修路之事不必再講。那黃金當在何處開采呢?”

“道路完工之後。小人首先要著手動工的是佐渡和石見的金銀山。甲州群山多已開采完畢,而大坂附近的多田銀山又為豐臣所掌。但憑小人淺見,江戶附近的金山和奧州南部一帶,必有大量金礦。愚以為,應立即進行開采,以求富國。”

方才正襟危坐的老實男子,不曾想一旦開口,立時成了一個口若懸河的雄辯之士。這雖不為家康所喜,但此人的某些言語又實實在在打動了他。

“小人要說的是,如果一味從大明國進口錢幣,日本國便不會得到發展。我們應鑄造自己的錢幣,使其流通,以為萬民所用。只有如此,才能保證朝野穩定。上至大名貴人,下至樵夫漁民,都可找到除了戰爭之外的另一種生活,各自尋求致富之路。小人正是想為如此的太平盛世聊盡綿薄之力。”

家康忍不住暗暗看了本多正信一眼。

正信驚訝地睜大了眼睛,看看十兵衛長安,然後和家康交換了一個眼色。此中的意味,恐怕只有他們自己才能明白。二人都在心中暗道:絕非一介常人。

“咳,恐怕……”家康再次把視線落到十兵衛身上,“你胸懷大志,可是你對時局的判斷卻又大錯特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