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部 雙雄罷兵 二十四 心無二主(第4/5頁)

“不!”

“那是什麽?”四郎次郎不解地坐下。近侍為了明日起程,都去準備了,房中只有他們三人。

“清延,鑒定刀劍的行家本阿彌光二父子……”家康輕聲道。

“光二和光悅父子。”

“我回去後,把他們中的哪一個送到小田原去呢?”

新太郎不明何事,茶屋好似也不明,盡管嘴裏應著,卻滿臉疑惑。本阿彌家當家的乃是光二,他和家康是老相識,家康在駿府做人質時,他們就很是要好。光二乃是刀劍鑒定宗師,平常做些裝飾、打磨的生意,兼買賣刀劍,故父子常出入各地武將府邸。茶屋猜測,讓光二父子去小田原,莫非是令他們去打探小田原北條氏的消息?

家康皺眉道:“九州戰事,最遲於明年夏日便當結束。”

“哦。”

“然後定是小田原。弄不好,他便要爬到我頭上。”

茶屋眼睛瞪得更大了:“那麽,他未明言出征九州之事?”

“我暗中察看,思量已久,若單獨戰小田原,必會費些周折。”

茶屋咽了一口唾沫。新太郎也吃一驚,他這才明白,家康是為此事嘆息。只聽家康又道:“若我和小田原一戰,必是兩敗俱傷。關白即使無從中漁利的企圖,但我們變弱了,其勢自另當別論。畢竟……他始終視我為眼中釘。”

“哦。”

“可是,在結束九州戰事後,我還得聽從關白的命令。他便愈發強大了。”

“那麽,最好不與小田原一戰?”

“若能如此,”家康突然改變語氣,“關白未斥責作左。若他責怪,我反而會寬宏作左。”

新太郎更為驚心,主公承受的某些壓力,他並未留意。主公與秀吉二人一見,不分伯仲,秀吉乃人中龍鳳,主公亦非池中之物。可是,主公為何嘆息連連?

家康的擔憂,自非新太郎所能明白,可是新太郎卻在主公與茶屋四郎次郎的對話中窺到點滴:連對大政所如此無理的作左衛門,秀吉都不加以斥責。其原本就不主張以主力征伐九州。但若他令家康前去,家康定會尋理由推辭。

可秀吉似已看穿了家康的心思,一言即定:“征九州我去便可。”他還若無其事地托家康鎮守好東方。家康放心之余,自當思慮小田原了。

小田原北條父子能否認清大勢,甘對秀吉俯首稱臣?否則,必得一伐。如此,秀吉定會令家康獨力前去征討。然北條氏直乃家康女婿,其父氏政亦有意與家康聯合,同秀吉一決雌雄。如此一來,家康必在秀吉或北條父子之間作出選擇。對這些,新太郎再清楚不過。

家康卻似已將目光放得更遠。作為敵人,秀吉目下已是如日中天。他平定九州之後,勢力會更加壯大,故斷不能與他對抗,只剩征討北條父子一途了。到那時,若被迫獨力出兵,兩強相遇,北條自會大損,家康亦會損兵折將,目前局面斷難維持。故,小牧之戰以來始終讓秀吉頭痛的德川氏,即使尚未敗滅,也自衰弱到可等閑視之了。家康可能正是憂心會有那一日,方才嘆息。

“清延,”家康低聲道,“以刀劍之事為名,派本阿彌父子中一人去小田原,暗中說服他們認清天下大勢,以蒼生為重。天下的統一與太平畢竟是萬民的呼聲。故,現在並非輕動刀兵之時啊!”

“遵命!這也是北條氏安泰的秘策。”茶屋道。

“另,能否爭取到世人中敬重者的支持?非兵家武士,而是能說明天下大勢及太平前景的有識之士,如那些與朝廷和諸大名有交往的茶人,德高望重的佛門中人也不可忽略了。此事便托付與你。”

新太郎對家康的話又甚不明,為何武將憂心之時,不以兵法家自居,卻談什麽有識之士?茶屋四郎次郎也覺疑惑,不明大方之家遭遇麻煩時,為何不以兵法家為友,單重有識之士?

“清延,我在京中的朋友,只有你和本阿彌父子,此後可得多些人才是。”

“在下也有同感。”

“因為你,我便能了解堺港民心,這便是鏡鑒啊。”

“是。”

“單如此,自是不夠。從今以後,我若經常上京,與關白議事,就當知天下大名的狀況才是。”

“那是當然。”

“另,只有伊賀、甲賀的人還不夠。”

“此事在下早就提過了。”

“人哪,一定要知對方真實的想法和心性,必知什麽人讀何書,什麽人有何念想。如此方能在談古論今時,不貽笑大方。”

“大人!”

茶屋向前膝行一步,看了新太郎一眼,低聲道,“此事得與堺港的蕉庵先生合計合計。就說茶屋四郎次郎生活圓滿,突發奇想,決定開始研習學問。這麽說,蕉庵先生當不會疑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