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 兵變本能寺 二十四 右府罹難(第2/4頁)

那些被信長訓練出來的生性兇猛的年輕獅子們,也無比強韌,盡管身受重傷,甚至已趴在草地上站不起來了,可硬是把數十倍的強敵從院子裏趕了出去。

“主公!”在暫時沒有了戰爭的院子裏,一條人影磕磕絆絆地跑了同來,“森蘭丸說……趕快,沒時間了……”原來是受傷最重的高橋虎松,“主公!”虎松又踉蹌著向前挪了一步。手上早已卷曲的大刀在夫人的眼裏,顯得那麽悲壯。

這時,緊跟著虎松的身影,“噌”的一聲,一條人影又從中門竄進來。

“高橋虎松,我看你往哪裏逃!”

“什麽人?”

“明智家赫赫有名的山本三右衛門,恕我無禮了,右府大人。”一身黑盔甲的來人話音剛落,便“啪”的一聲舉槍紮來。虎松舉起早已卷曲的大刀,擋住槍尖,二人廝殺起來。一眨眼,皆已摔倒在地。

信長剛要像飛鳥一樣沖過去,又停住了。只見倒在地上的二人中,一個立刻站了起來,另一個再也站不起來了。站起來的人影是山本三右衛門,伏在地上的自是高橋虎松。

信長計算著自己和虎松的距離,已經來不及救了,就停在那裏沒有動。何時前進何時後退,這頭猛獸已經把握了其中的尺度,甚至精準到令人驚駭的程度。

夫人已經清楚地預感到,戰鬥至死的信長,一生即將宣告結束。他既不是右大臣,也不是天下人。在這個戰火紛飛的年代,為了開辟出他的一條路,他在開山,在伐樹,在燒荒,他是一個破壞者。在這被破壞者耗盡心血、破壞殆盡的土地上,有所收獲的人必定在別處!而她,就是這個破壞者的妻子。“大人!”夫人臉色緋紅,倔強地望著信長,“我也要血灑沙場。”

“休要任性,你這個傻瓜!”

夫人站了起來,慢慢地提起大薙刀。

這時,新來的敵人又殺進了中門。“右大將在哪裏?”

洶湧而來的敵人中,一人大聲喊道,“明智家臣三宅孫十郎前來索要玉璽,右大將在哪裏?”

“看刀!”一個負傷倒地的侍衛突然擲出一把刀,接著沖了上去。只見二人像瘋狗一樣廝打在一起,發出慘烈的嚎叫。緊接著,又有四條人影跨過在地上廝打的二人,直向台階這邊沖過來。他們似已知道在台階上持槍而立的,正是信長本人。

最前面,一個盔甲上系著粉紅色絲絳的人朝夫人這邊跑來。台階下面傳來一陣慘叫。但緊接著,就被隨後而來的黑甲武士洪亮的喊聲淹沒了。那名武士的聲音像怒吼的獅子:“右大將信長公聽著,我乃明智軍中鼎鼎有名的安田作兵衛。”

現在才是赴死之時!這種感慨像疾風一樣掠過夫人的心頭,她舉起薙刀,發瘋似的跳了出去。紮粉紅色絲絳之人慌忙後退一步。夫人腳尖剛一落地,就突然向右砍了一刀,對方的槍和腦袋都飛了起來,漫天血雨,那人仰天倒下。夫人又再次攻向作兵衛。

“女人?真是不要命了!”作兵衛拿著槍,後退了兩步,氣得咬牙切齒,“無用的女人,還不退下!”

夫人嘲笑著,又向前逼了一步。在這段時間裏,信長完全可以退到裏面。

作兵衛發現女人既沒有要後退之意,也不會害怕自己,把肩膀上的護甲往後撥了撥,掄起長槍。夫人又逼近一步。作兵衛抖槍就刺,正好夫人也掄圓了薙刀,“哐”的一聲,兵器碰到了一起。

接著,咯吱一聲,似乎是薙刀的刀尖碰到了護甲的黑皮。夫人搖晃起來,她只覺得從下腹部到後背像被紮進了一塊熱鐵,熱乎乎的,正要邁出的腳立刻軟了下來,跪在了地上。

盡管如此,夫人仍然想站起來,揮舞薙刀。可是她動彈不得,只得趴在了草地上。青草的氣味撲鼻而來,夫人擡起頭,只見一地綠草就像碧綠的水面,零零落落倒伏在地上的雙方屍體,就像漂浮在水面的睡蓮。

信長依然一只腳踩著台階,傲然地站在那裏。他那充滿了燦爛血色的雙眼凝望著夫人。看到這樣的目光,夫人心想,這一輩子也並非那麽不幸。然而,把自己刺倒在地的作兵衛為何不攻擊信長?她雖然看得真真切切,可聽力已經不行了,只隱約聽到遠處傳來一個聲音:“作兵衛,站住!”

似是森蘭丸。夫人拼命擡起頭來,只見一名武士站在右面的欄杆上,正要把作兵衛推下去。

作兵衛用槍一撐,敏捷地跳到了信長身邊。“我乃安田作兵衛,請交出玉璽!”

信長依然傲慢地拄槍屹立,身穿白綾單衣,紮著白色絲帶,雄姿傲然,令人望而生畏。

突然,從穩如泰山的信長背後躥出一條人影,對著作兵衛就是一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