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 兵變本能寺 十九 信長埋禍(第3/6頁)

“主公是有不滿之處?”

“不用看了。森蘭丸,走!”說著,信長怒氣沖沖地走出了剛踏進一步的館舍,出了寺院。

“主公,請留步。”光秀急忙追了出來。或許是因為裏面和信長的房間幾乎一樣,也貼著狩野永德的名畫,主公對此不滿?這裏的壁畫也確實和安土城天守閣三層的花鳥圖太相似了。“主公,您如果有什麽不滿的地方,請容在下當面解釋。”

可是,信長卻連頭都不回一下,額頭上青筋暴跳,在落日的余暉中飛快地走出了山門。雖然一直忙於中國地區的戰事,沒有對館舍的建設提出絲毫建議,可是,這次落成的館舍似乎和信長的預期相去甚遠。

“大人!”光秀執拗地追趕著,終於在山門旁拉住了信長的衣袖。如不當場謝罪,日後就會加深隔閡。所以,不管信長多麽憤怒,光秀也毫不畏懼,死死纏住,這乃是光秀的性格。果然,信長的隨從和侍衛也都非常吃驚,當場跪倒在地。

“光秀,不要再啰嗦!”被光秀拉住袖子的信長這時才站住,狠狠地訓斥道,“這裏不是講話的地方,進城!”說完,拂袖而去,森蘭丸也手舉大刀過來阻擋。光秀絕望地跪在了地上。周圍的人連大氣都不敢喘,僵在了那裏。

這可不是侍童或近侍遭到訓斥,而是信長之妻濃夫人的表兄,織田氏股肱之臣,在丹波、近江領有五十四萬石俸祿的龜山城主惟任日向守光秀跪在了地上。當然,信長早已離去。

雖說信長火冒三丈,也不便在這裏發泄對光秀的不滿,便讓他進城後再說。可是,光秀卻沒有反應過來。自己是多麽欠考慮啊!跪在那裏,他又想起信長在比睿山燒殺的情景,想起在長島、北陸等地的殘酷戰事。信長一旦發怒,不知會做出什麽事來……

這時,明智左馬助走過來,攙扶起光秀。看來他已詢問了事情的經過,臉色比光秀的還要蒼白。“暫時到客殿歇息一下吧。”左馬助一邊撣掉光秀身上的塵土,一邊扶他起來,光秀卻無力地搖了搖頭,“不,不能就這樣了事。我得馬上參見主公,問清他到底對哪裏不滿。”

“那我馬上給您備車。”

“不,騎馬就行。快,等主公愈加生氣就麻煩了。”

光秀跟在信長後面追出山門,左馬助才回過頭來狠狠地訓斥侍衛們:“你們看什麽!”

四王天但馬守和並河掃部慌慌張張地從驛站飛奔而來,牽來了馬。

“到底對什麽地方不滿意?真是莫名其妙。記住,在我回來之前,不許說三道四!”不愧是光秀,臨危不亂。

信長和光秀的性格差異,就如同光影之別。若要說得更切,當是有如晝夜。這種差異曾異常巧妙地讓雙方留下良好的印象,成為彼此性格上的調和劑。

雖然信長嘴上一口一個“禿子”,內心還是非常器重光秀,不僅對他的築城術、槍戰術,而且對他熟諳典章的學識及社交禮儀,十分欣賞,一直委以重任。只是信長脾氣暴躁,口不擇言,還愛鉆牛角尖;而光秀正好相反,他城府頗深,格外穩重,有時不免顯得有點妄自尊大。

光秀一進城,就立刻通過森蘭丸長康,向信長轉達了覲見之意。

此時,信長剛好迎來風塵仆仆從岐阜趕來的三子神戶信孝和惟住五郎左衛門長秀(丹羽五郎左)三人正在商量向中國地區和四國派援兵之事。

“哦,光秀來了?把他叫進來。”信長臉上的怨氣早已消失得無影無蹤了。如破竹之勢呼嘯而來,又如疾風驟雨轉瞬即逝,信長的喜怒無常真讓人琢磨不透。

可是,光秀仍然害怕信長把憤怒藏在了心裏,所以,如往常一樣萬分謹慎、畢恭畢敬地來到大廳。“剛才意外地惹惱了主公,在下誠惶誠恐。”

“哦,禿子啊。我剛才為什麽生氣,你現在大概明白了吧?”

“這個,在下不敢說……”光秀恭恭敬敬地伏在地上,擡頭望著信長,“光秀生性愚昧,一路上反復揣摩大人的心思,終是百思不得其解。”

“什麽,禿子生性愚昧……愚昧的人能侍奉我?別睜著眼說瞎話了。你的臉上可看不出一點兒愚昧的樣子。”

“請恕在下冒昧。請主公告訴在下,有何不滿之處。”

信長再次怒氣沖沖。“你是怎麽聽我的話的?我要你好好款待家康,可是,也得有限度,你難道沒有想到?”

“只想展示大人的威嚴……”

“混賬!過分鋪張則是對人的奉迎,反而損害了我的尊嚴。柱子、壁畫之類,尚且說得過去,可是,那些器物都是世上獨一無二的珍品。光秀,一個家康就這樣接待,要是天子、太上皇,乃至外國使節或院使來了,那該如何接待?我信長沒有勤皇之志,所以對你的奢華鋪張,深感憤怒。明白了吧,混賬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