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 兵變本能寺 九 罪狀十二條(第2/5頁)

“作左!你的話怎麽這般惡毒?”嘴上這麽說,家康的臉色已經陰沉下來。

本多作左衛門有一個習性,一看到別人吃驚或是亢奮,他就會故意裝出一副沉著的樣子。但今天,他卻眼中冒火,嘴唇發抖。最近,信長總會有意無意地在家康的心裏投下一片陰影。看到作左如此失態,家康急忙問道:“怎麽回事?是不是忠次或忠世回來說了些什麽?”

“是,兩人都臉色大變,正在大廳裏等著您。”

“都臉色大變?”

“主公,信長終於給您出難題了。”

“是不是讓我去攻打石山本願寺?”

“您想到哪裏去了,您不要驚慌,他想把岡崎的少主……”說著,作左滿臉的憎惡,“我也說不清楚,主公快去見見他二人便知。”

聽到這句話,家康的心裏就像刺進一把利劍一樣疼痛起來。他一直擔心的禍事,終於降臨了。

家康擡首望天,一句話也沒說,既看不出絲毫著急之態,也看不出狼狽的神情。已經開始發福的他,胖乎乎的額頭上滲出汗來,亮晶晶的。

一進入大廳,家康就感覺氣氛不對。忠次和忠世二人神色怪異地坐在那裏,垂著肩膀。站在兩側的侍衛似乎也驚懼得喘不過氣來。“二位辛苦了。”家康盡量平靜地看著二人,又看了看侍衛,“右府大人心情可好?”

“是。”剛應一聲,忠次又垂下了頭。

“怎麽?要讓人退下嗎?”

“不用了。”

“既然不用,你就直說吧。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信長公要讓岡崎的少主和築山夫人二人切腹自殺。”咬牙說出後,忠次幾把額頭貼到了榻榻米上。

大廳裏一瞬間充滿殺氣。

“忠次……你是不是帶命令來了?”

“不是,只是我們的推測。我們怎會來傳達這樣的命令啊!”

“哦。”家康輕輕點了點頭,“你們二人為何如此推測?”他的話裏帶著深深的嘆息。

“我只是把我們的想法報告給主公,供您參考。”忠次顫聲答道,而大久保忠世則垂著頭,一句話也沒說。

“罪狀有十二條,我現在心亂如麻,先後順序可能弄不清了,請主公見諒。”說著,忠次把腰挺得筆直,努力想使自己鎮靜下來。

在戰場上,即使面對十倍二十倍於己的敵人,忠次連眼都不眨一眨,依然談笑風生,但現在他竟然兩眼冒火,渾身戰栗,這在家康心頭重重地壓上了一塊石頭。

“第一,近來,岡崎城附近流行著一種舞蹈。自從今川義元在田樂窪被擊殺,兒子氏真繼承家業起,這種舞蹈就像野火一樣流行了起來。”

“的確如此。”

“這種舞蹈流行到岡崎來的原因是什麽?當領民信賴領主,心存希望時,他們不會接受這種東西。可是,當看到前途無望時,他們就會借助舞蹈來忘卻一切。因此,這種舞蹈可以說是亡國的先兆。這是三郎沒有能力給領民希望的證據。”

家康閉著眼睛,靜靜地點點頭:“第二條呢?”

“第二條,這種舞蹈在今川家快要滅亡的時候,氏真就經常跳,結果,跳著跳著,今川氏就滅亡了。三郎也喜歡這個舞蹈,不僅自己走村串戶到處跳,還讓領民跳,甚至因為那些不會跳的,或是穿著破衣跳的百姓而惱羞成怒,當場拿弓箭把人射死。這不是領主該做的事。”

“信康當真做過那樣的事?”

“是……是。”

“那麽,老臣們為何沒有向我說起?”

“如果告訴了主公,主公就會責罵少主。少主挨了罵,就會說是老臣們告的狀,再回去罵老臣們。”

“那第三呢?”

家康心中的怒火幾如火山噴發,可是,他閉上了眼睛。

“第三條是,狩獵回來的時候,在僧侶的脖子上套上繩子,把人活活地拖死。”

“第四條又是什麽?”

“第四條……神原小平太多次直言進諫,少主勃然大怒,竟抽出雁尾箭要射殺他。”

家康大吃一驚,目光轉向站在一邊的神原康政:“小平太,這些可都是實情?”

“是。”

“當時你怎麽做了,也拔箭了嗎?”

康政垂下了頭:“我說,如果您想處置我這個無辜之人,主公會答應您嗎?如果是主公的命令,那您就射吧,說完,我就毫無懼色地離開了。”

漸漸地,家康覺得身上像被使勁地紮進一根大釘子,異常痛苦。自己全然不知的事情,竟被信長查得一清二楚。信康在家臣中絲毫沒有威望,此事鐵證如山。

家康強壓怒火,不再去想。他平靜地問道:“那第五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