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 兵變本能寺 五 設樂原之役

面對百裏挑一的騎兵武士,對方卻用步兵來對抗,只要稍加考慮,就會覺得可疑。對於步兵來講,戰馬的鐵蹄就像後世的戰車一樣勢不可擋。山縣三郎兵衛跳上馬鞍,揮舞著長刀,大喝一聲:“殺!”

此時,他突然心頭一凜:會不會是對方誘敵深入的詭計?若是,自己就會眼睜睜地掉進敵人的圈套。

此刻,大久保的火槍已經開始第一輪射擊。

估計槍炮至少有七八十支之多。這一通射擊把山縣三郎兵衛等人心中的疑惑一掃而光。他方才明白,大久保是有恃無恐。如此一來,三郎兵衛他們欲進不能,欲退無路,陷入兩難境地。

後方的鳶巢山已被占領,本來山上有武田兵庫助信實把守,可不知被誰擊破。總之,發動這次奇襲的人決非等閑之輩。萬一撤退時遭到前後夾擊,對於武將是天大的恥辱。

終於,眼前的木柵欄,對面的極樂寺山、茶磨山、松尾山都清楚地現出了原貌,埋伏在林間的人馬也清晰起來。山縣知道,信長此刻就在茶磨山,原本打算一路殺過去,打開一個突破口,看來那不過是做夢。槍聲震撼著大地,山縣的人馬正在遭受大久保的猛烈打擊。

大久保一方,騎馬的只有大將七郎右衛門忠世和弟弟治右衛門忠佐二人。“哥,我來了。”弟弟騎著馬滴溜溜打了個轉,看見哥哥,撲哧一聲笑了,然後把馬屁股朝向敵人。他大喊一聲:“撤!”

徑直退回柵欄裏面。哥哥七郎右衛門也跟著跑了進去。接著,柵欄旁邊槍聲大作。

對於怒濤一樣湧來的山縣的騎兵,區區二三十杆槍,簡直如同隔靴搔癢。因此,騎兵像洶湧的蜘蛛群,跟在大久保的後面撲了過來。柵欄裏面零星地飛出一些箭來,還有一些人手持長槍嚴陣以待。

“兄弟們,機會來了。給我踏平柵欄!”

“踩爛柵欄,殺奔信長大營!”

武田的騎兵一起沖向第一道柵欄。稀裏嘩啦,到處是沖倒柵欄的聲音。

正在這時,信長早就安排在那裏的一千杆火槍,對準擁擠在柵欄處的兩千多騎兵猛烈開火,嗵嗵嗵,嗵嗵嗵……槍炮聲震耳欲聾。眨眼間,喧鬧的戰場變得鴉雀無聲。火槍隊用的是新式裝備,再加上信長嚴令他們百發百中,所以一瞬間,千杆火槍就堆起了一堵血淋淋的人墻。

硝煙漸漸向西散去,柵欄前面,只剩下沒有了主人的戰馬在噅噅地悲鳴,活著的人已經所剩無幾。震天的戰鼓聲和高亢的號角聲也消失得無影無蹤。

“收兵!”不知什麽人喊了一聲,大久保的人馬舉著長槍沖出柵欄,“勝利了,這是我們的勝利,是三河武士的勝利。”

織田方不費吹灰之力就把敵軍解決了。盡管已經到了勝賴這一代,可是,思慕信玄時代的武田軍隊,在戰術上還是沿用信玄那一套。然而在此期間,武器已經由刀換成了長槍,又由長槍換成了火槍。山縣三郎兵衛等人執意撤回甲斐,大概是由於直覺到這種差距。

三郎兵衛的人馬被打散了,早已茫然不知所措,大久保則緊緊追擊。剛才是長槍隊,這次則是火槍手。但是,三郎兵衛此時並沒有死。他直感到自己將死,就讓殘兵逃向左翼佐久間信盛的陣營。據跡部大炊助的說法,信盛要背叛信長,他定會救自己一命。當然,三郎兵衛並未全信,他只是存有一線希望而已。

結果,從佐久間的陣中噴出來的千余條火舌,徹底打碎了他的最後一絲希望。信長把火槍隊分成了三隊,每隊各一千支火槍,不斷地填充彈藥,隨時可以射擊。

這一次,已看不見三郎兵衛在馬上的影子。正如預感的那樣,帶著曾經輝煌的戰史,三郎兵衛倒在了讓他深感恥辱的設樂原戰場。山縣的人馬留下了一座屍體堆成的山,潰敗而去,活下來的不到一成。

太陽已經升高了,青山、藍天、森林、旗幟清晰可見。

武田軍的第二支人馬出動了,為首的大將是信玄之弟逍遙軒。他幾乎從不表露自己的感情,一臉嚴肅。

“沖!”隨著一聲令下,他已經催馬沖了下去。戰鼓擂,號角響,騎兵隊像波濤一樣沖向丹羽長秀的營帳。柵欄裏面鴉雀無聲,正在等候敵人的到來。不久,先頭部隊已經沖到柵欄前面。

但轉瞬間,硝煙第三次籠罩了四周。

信長曾經放出豪言壯語:打武田軍就像玩麻雀一樣易如反掌。果然不假。眨眼之間,千余杆火槍就把逍遙軒的部隊擊倒大半,而柵欄卻沒有損失一根木頭。

“撤!”逍遙軒還是一臉嚴肅的表情,把暈頭轉向的人馬集中起來,往後撤退。

勝負已經不言自明,可是,戰魔仍然不肯罷休。麻木的心已經忘記了悲傷,第三支隊伍小幡上總介信貞的陣營裏,又吹起了進攻的號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