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天下布武 三十 遠交近攻(第2/4頁)

勝賴緊握的雙拳劇烈顫抖著。“誰要殺你?”

他等那人住了口,才上前一步,大聲吼道,“你說勝賴是個大渾蛋?”

“不錯。”那人肩膀抖動了一下,“他要是明白人,就會稱揚我,或者將死者送到德川軍中。”

“哦。”勝賴沉默了,他突然向那人逼近一步。他怒火中燒,想劈了對方;心中卻有一個聲音在提醒他,決不可殺了此人。他用酷刑處死千丸等人,就是為了威懾領民,但這種殘忍的行為反而激起了領民的反感和抵抗。

“如果明白事理,就該褒獎你?”

“那是自然。這幾個人太悲慘了,便想將這個女子的屍體馱回村去埋葬。這不但有助於減輕甲斐的罪孽,人們也會認為,對此事故作不知的勝賴良心未泯。那樣一來,村民便能安居樂業。你不這樣認為嗎?”

“的確如此……”勝賴在心內說道。他的怒火平息了。此人所言的確有理。他想起了父親所說的話:如果連那些變賣土地追隨甲斐的領民都對武田家的行為產生反感,遠征必將以失敗而告終。“你叫助右衛門?”

“是。日近村的助右衛門。”

“你確有慈悲心腸。”

“你說什麽?”

“你可以將那個女子的屍體帶走,好好安葬。”

“你們不殺我了?”

“如果我們殺了你,勝賴大人會生氣,他也許會讓我們稱贊你,然後放了你。”

“這……這……這是真的?”

“好了,你趕緊走吧,路上小心。念在你一片赤誠,把這個給你。如果途中有人阻攔,就把這個給他看。”說著,勝賴從腰間掏出小小的藥籠,扔到那人腳邊。

這天夜裏,勝賴夢見阿楓在大聲嘲笑他。阿楓說,她勝利了,但她的怨恨並未消失。她嘲笑勝賴:既然你自詡比你父親還要勇猛,那為何不能更強大?為何不能讓領民和敵人更畏懼你?更糟糕的是,阿楓最後說,勝賴很快就會將心愛的小田原夫人逼到與她阿楓同樣的悲慘境地。然後,她從夢中消失了。

這場夢讓勝賴無比疲倦。

近拂曉時,勝賴醒來,坐在床上,半閉著眼,被種種思緒攪得心煩意亂。等到擦幹一身汗水時,天已大亮。

有病的父親也經常說夜裏做夢出汗,想到這裏,勝賴愈發覺得生死近在咫尺,這讓他產生了無限的恐怖。不是戰死沙場,就是病亡。真有人能活過百歲嗎?

天亮了,勝賴的恐怖愈甚,直到起床後,方才恢復正常。倘若因為家康的阻撓而沒能實現父親進京的遺志,他必將貽笑後人。

勝賴正用飯時,大炊過來對他耳語了幾句。他說招募的人夫與昨日的態度截然不同。“您的行動果然有效。”

“是嗎?”

“另外,關於昨晚的事,”他壓低了聲音,“那男子帶了人過來。”

勝賴重重點了點頭,“來人,收拾下去。我們過去。”

太陽已經升高,但晨霧還未散盡。重重的柵欄裏沒有一株草木,赤紅的土地大煞風景。不大工夫,一名男子在大炊的引領下過來了。一眼就可看出那人是外來者。他身上的衣服和甲斐軍士的醬紫著裝略有不同。

“是昨天那人將他送來的嗎?”

“是。那人被您心胸所感,特意利用您給他的信物將這人帶到此處。”

勝賴一邊點頭,一邊打量來者。“你們都退下。”他對眾人道。

人們紛紛退下,只剩大炊一個。

“怎麽證明你從岡崎城來?”

那人慢慢擡起了頭,是岡崎大賀彌四郎的同謀小谷甚左衛門那張黝黑蒼老的臉。甚左衛門驚恐地翻著白眼,扯出貼身內衣撕開,從中取出一個紙團,恭敬地垂下頭。“小人小谷甚左衛門。這是大賀彌四郎大人的密函。”

勝賴一直目不轉睛地盯著他,待大炊接過密函遞過來,他也不打開,而是厲聲問道:“既是大賀彌四郎的密使,該知道減敬到底怎樣了吧?”

“我們也正想詢問大人。”

“你們來問我?”勝賴終於攤開紙團,“這麽說,減敬已經離開岡崎向甲斐來了?”

“正是。”勝賴思索了一會兒,“你老實回我,如有半點虛假,我決不輕饒!”

甚左的身體劇烈顫動了一下,他意識到勝賴還在懷疑他的身份。

“家康現在何處?”

“在濱松。”

“信康呢?”

“在岡崎。”

“信康正室姓甚名誰?”

“德姬。”

“側室呢?”勝賴的眼睛一眨不眨,接連發問。

“菖蒲。”

“多大年紀?”

“十五。”

“菖蒲在減敬離開期間做了些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