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崛起三河 二十四 今川敗子(第2/4頁)

“想法?”

“因為是你,我才說出心裏話——我害怕元康平安歸來。”

“為什麽?”

“我已經失去丈夫。如果是你,會怎麽做?阿鶴,我會去死,這至少可以洗雪生前對丈夫不貞之恥。”

瀨名姬忽然一陣眩暈。阿龜大概是元康的第一個女人。她年紀輕輕就成了寡婦,還對元康念念不忘。她害怕自己對元康舊情難忘,從而加重罪孽,才說想死。瀨名姬真想用一句“去死吧”打發掉阿龜,但最後還是控制住情緒,只是緊盯著她。

“我如果只是自殺,還是對不起戰死的丈夫。所以,阿鶴,拜托你去見少主,問他打算何時報仇雪恨。”

話題轉換得太快,瀨名姬大為吃驚。“你想怎樣?”

“我要帶領家中的侍女像男人那樣去出征,直至戰死。請你轉告少主。”

瀨名姬的怒氣漸漸消散了。那樣一來,就可以沖淡阿龜的不貞之感了。無疑,阿龜所謂的懺悔,不過是因為摸透了瀨名姬的脾性,想讓她去試探氏真是否有報仇雪恨的決心和打算。而能去見氏真並詢問此事的,此時除了瀨名姬,大概也找不到他人。

“那好,你不要擔心。我這就去見少主。”

瀨名姬匆匆回到家中,估計氏真歇息好了,便立刻奔向他的住處。

氏真正裸著身子,令人給他擦汗。案上點著香燭,他像個做錯事的孩子一樣,茫然望著繚繞的香煙,好像沒有意識到瀨名姬進來了,單凝視著飄散的燭煙,用手擦拭著眼角的淚水,全身軟綿綿的,如同虛脫了一般。

瀨名姬終於感受到義元之死帶來的悲傷。她靜靜地在氏真身邊坐下。“請您節哀!”她輕聲安慰道,眼中也不禁落下淚來。

氏真一動不動。窗外傳來夏蟬的鳴聲,平空增添了莫名的悲傷。

“您的臉色很差,是否哪裏不舒服……”

“我該怎麽辦?”氏真終於將視線轉向瀨名姬。“我恨父親!做了駿河、遠江和三河的三國之守,為何還不滿足?我本就反對這次進京。人如果守本分,就可以防患於未然。”氏真的話讓瀨名姬大感意外,她根本沒想到氏真會反對義元進京。相反,她倒是聽說氏真將和父親一起進京,去京城蹴鞠。

“小田原和甲府看似盟友,實際上都在覬覦我們的領地。這種時候,父親竟率領所有重臣一起戰死。我恨父親,我成了他實現野心的犧牲品……”

氏真所言不假。不只他一個人,整個今川氏都可能因為義元的野心,成為犧牲品。但這個事實從氏真口中說出來,總讓人無比遺憾。留下的這些人究竟該如何是好?

“但只抱怨義元大人,恐怕解決不了問題。少主什麽時候去報仇?”氏真對瀨名姬的語氣很不滿,他盯著瀨名姬,焦躁地搓手。“連你也關心這個問題?”

“不僅僅我,那些寡婦無不有此一問。”

“哦。”

“剛才飯尾豐前的妻子懇求少主去報仇,她願意像個男子那樣去戰死沙場……”

“哼!”氏真不耐煩地止住瀨名,“我首先是父親野心的犧牲品……接下來又將成為家臣的犧牲品,我把性命交給了修羅地獄。我一人待在這裏,是怕一旦到了眾人面前,連哭泣的自由也沒有了。你難道不覺得我很可憐嗎?”

“少主!”瀨名姬的聲音尖銳起來。在氏真看來,事實也許確是如此,但他在混亂的局面中,居然說出這種毫無骨氣的話,實在可恨。“我想告訴您,現在義元大人已經不在了,您便是為眾人報仇雪恨的大將。”氏真怨恨地回頭望著瀨名姬,半晌無語。

“您不會就此作罷吧?”

“阿鶴,你多管閑事!”

“那麽,您有什麽打算?”

“你還在怨恨我。你是不是還記著那件事?”氏真眼神如蛇,唇邊堆滿奸笑。瀨名姬突然感到無比憤怒。他顯然是在說她和元康舉行婚禮的前一晚,她被氏真粗暴蹂躪一事。對女人來講,再也沒有比被人提起過去遭受侮辱更難以容忍的了。瀨名姬蒼白的臉有些扭曲,她拼命控制住,故意笑道:“那件事您還記著,我已經忘了。”

氏真又恢復了柔弱的表情,無力地點點頭:“你如站在我的立場,就會理解我為什麽哭泣。我只是一個悲哀的玩偶。”

“您一人居住在這麽大的城池,完全隨心所欲,居然——”

“不。父親在世時,我是父親的傀儡,從今以後,恐怕也無法按照自己的意願生存。首先,我必須讓人記下隨父親戰死的武將們的恩德,雖然這並非出自我本心;然後,還要聽從家老們的意見,沖上戰場,遠離我心愛的蹴鞠,永遠被束縛在陌生的馬背上。阿鶴,你應該能理解我的不幸。已經物是人非了,只有你,還像以前那樣,偶爾來看看我,安慰我,陪我一起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