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4章 裴相之死(上)

長安和洛陽一樣,也下起了大雪,大雪下了三天,已經漸漸地停止,天地間白茫茫一片,遠處長安城就像披了一件大白鬥篷,伸向遠遠的灰蒙蒙的暮色煙靄中,柳樹變成了臃腫銀條,不少樹枝被大雪壓斷,悲慘地躺在雪地裏,一些低窪之地也被大雪填平補齊,變成白茫茫的一片平地。

這裏是灞橋軍營,李慶安軍隊在半個時辰前抵達了軍營,此時天已經黑了,疲憊的士兵們大都早早睡去,但中軍帥帳中依然燈火通明,數百士兵在大帳外站崗,戒備得十分嚴密。

大帳內,千牛衛大將軍南霽雲和內衛情報堂統領胡沛雲剛剛從長安趕來,嚴莊也一同來了,他們三人正向李慶安匯報發生在長安的刺殺大案。

“刺殺案發生在春明大街,當時已是半夜,據我們調查,那幾天裴相國天天都要批閱奏折到很晚,兇手顯然掌握了他這個規律,從現場的勘察來看,當時兇手躲在一棵大樹上,事先在路上做了手腳,當裴相國的馬車路過大樹時,右邊車輪一下子陷進了坑裏,他的隨從下來擡車,裴相國也打開車窗探頭察看,兇手便利用這個機會,用毒弩箭一箭射殺了裴相國。”

南霽雲是在第一時間趕赴現場,對當時的情況了如指掌,他嘆了口氣又道:“當時現場一片混亂,裴遵慶的隨從大多沒有受過什麽訓練,都是他的家丁,那兩名兇人……”

“等等!”李慶安打斷了他,“你是說有兩名兇手?”

“後來我才知道有兩名兇人,他們蒙著面,分頭逃跑,都十分兇悍,一連殺了五六人,裴相國的隨從根本攔不住,正好當時我的一隊巡邏兵路過,聽到呼喊聲,便堵住了其中一人,那人見走投無路,自殺了。”

“那另一名兇手呢?”

“另一名兇手隨身帶有攀墻索,他爬上高墻跳進了平康坊內,不知所蹤,後來我出動五千士兵封鎖平康坊,挨家挨戶搜查,都沒有能找到兇手,卑職無能,向大將軍請罪!”

李慶安搖搖頭道:“時間是半夜,對方又蒙著面,連是男是女都不知道,你們怎麽能找得到,說不定就是平康坊的一名歌姬,這不是你失職,我不怪你。”

“多謝大將軍!”

李慶安又轉頭問胡沛雲道:“內衛那邊有什麽進展?”

胡沛雲連忙起身道:“回稟大將軍,我們依然在調查之中。”

“有收獲嗎?”

“線索找到不少,但屬下認為都不甚理想。”

“說說看,都找到了什麽線索?”

胡沛雲取出一本隨身小冊子,翻了兩頁道:“我們主要是從那名自殺的兇人入手,他的身份我們已經查到,名叫祁平,是原隴右軍的一名斥候,長安人,自小父母雙亡,半年前從荊州逃回長安,便在他叔父開的一家鏢局裏任職,我們遍發圖像,正是他叔父認出了他,我又仔細調查了鏢局背景,基本上可以排除嫌疑。”

“為什麽?”

“回大將軍,這祁平只是掛名在鏢局下,事實上他從沒有替鏢局做過一件事,都是獨來獨往,行蹤隱秘,誰都不知道他在做什麽?我們又翻查了他的物品,他在前一天已經把所有的東西都燒了,埋在床榻下,在他房間裏找不到任何線索,不過……”

“不過什麽?”

“不過他用的毒弩我們卻查到線索,在弩機上有編號,沒有被完全磨掉,我們請軍器監的人辨認,查出了這具弩機的編號,也查到了軍器監記錄,這具弩機是四年前由軍器監配送給了範陽軍。”

“安祿山?”

“是!確實是被安祿山的軍隊領走,不過這種弩很小,射程只有六十步,不同於一般軍弩,一般是斥候使用。”

李慶安背著手走了幾步,回頭問道:“你的意思是說,刺殺裴相國是安祿山所為?”

胡沛雲卻搖了搖頭,“屬下認為不是,如果真是安祿山所為,弩機上的編號就應該是劍南軍,屬下認為這是明顯的栽贓。”

李慶安微微一笑,又道:“假如是虛者實之,實者虛之呢?安祿山就故意讓別人推測這是栽贓,也有這種可能,是吧!”

胡沛雲還是搖了搖頭,“回稟大將軍,安祿山在長安乃至關中的探子已經全部被清除幹凈,這一點屬下有自信,刺殺裴相國這種大事,需要策劃、預謀、觀察、買兇等等步驟,不是一兩個人就能辦到,不可能是安祿山所為,另外,屬下也檢查過兇人的身體,發現他晚飯喝的酒是上品三勒漿,長安能賣這種酒的沒幾家,屬下正就這個線索進行調查,基本上已經查到了,現在正在進行詳細調查中,若有進展,屬下會立即向大將軍匯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