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關河令第三十一章 俠血(第3/6頁)

不知為何,狄青突然想起當年在集英門內,趙禎的悵然若失,嘴角有分無奈的笑。他不知道趙禎娶了曹皇後,是否還是被人所迫,但他已不想知道。

曹國舅突然道:“不知狄都監笑什麽呢?”曹國舅一開口,帳中絲竹聲靜了下來。

白牡丹也不再怒放,知趣的收斂了嬌艷。

其實帳中很多人也在看著狄青,但韓琦故示冷淡,眾人有話也難以出口。

大夥都知道,韓大人和範大人雖都是戍邊大才,但有些矛盾。範大人主張守,韓大人喜歡攻。韓琦刻意對狄青冷漠,眾人雖不知道,韓琦是否在表達著不滿,但大夥都在韓琦手下當差,當然要識趣些。

這裏只有曹國舅不知趣,韓琦雖臉色微凝,但一言不發。

韓琦是個很是狂傲,也有本事,但他無疑是個知機的人。只有機會出現,他才會出手。因此他不會像範仲淹那樣,忤逆太後、觸怒天子,和當朝第一人呂夷簡對著幹。曹國舅沒什麽實權,但他是皇親,韓琦覺得,不必和這種人一般見識。

韓琦不知曹國舅為何要來到邊陲,他只知道,這種人來了,他虛與委蛇就好。他更不明白曹國舅為什麽在狄青入帳後,就一直盯著狄青,但韓琦不必明白。

人生在世,本來就應該知道該知道的,糊塗該糊塗的,明白太多,也未見得是好事。

營帳中靜下來,狄青見曹國舅直勾勾的望著他,遂道:“下官想起臨走前範大人的吩咐,因此發笑。”

曹國舅好奇道:“範大人,可是範仲淹嗎?他有什麽吩咐好笑呢?”

狄青突然發現,曹國舅的聲音有些尖銳。他幾乎以為曹國舅是個太監,可見到曹國舅頜下有濃密的胡子,壓下疑惑,沉聲道:“範大人說,軍情緊急,讓我馬不停蹄的趕來。下官覺得,範大人實在多慮了,因此想笑。”

曹國舅好像不明白狄青言語的諷刺之意,眨眨眼睛。韓琦臉沉似水,帳中各將均有擔憂。

任福拍案喝道:“狄青,你懂得什麽?韓大人早就運籌帷幄,這次宴請諸將……”話未說完,韓琦已擺手止住任福,淡淡道:“狄青,你有什麽緊急的軍情呢?”

狄青取出範仲淹的書信遞上,韓琦接過,並不拆開,問道:“你不妨撿些扼要的先說說吧。”

狄青反問道:“下官在說軍情之前,請問一事。”

韓琦略有傲慢道:“何事?”

狄青看了一眼軍中的樂師,止舞的白牡丹,一字字道:“難道說韓大人每次商議軍情之前,都要這些舞女樂師在場嗎?”

狄青話音鏗鏘,隱有不滿。這些消息是他率手下拼死奪得,若連個舞女樂師都能知曉,失去了價值,他如何對得起戰死的兵士?

尹洙暗自皺眉,心道這個狄青好不知趣。原來韓琦在京城的時候,就無酒不歡,無妓不歡,這種作風到了邊陲時,雖稍有收斂,可一直沒有禁止。

被派到西北的文官,很多人都將京城的奢靡之風一塊帶過來。

遠如範雍、近如夏竦,幾乎是終日飲酒作樂,歌舞不歇,不理邊務。

在尹洙看來,韓琦這種作風,只能說風流,算不得誤事,因為韓琦這些日子來,畢竟為作戰積極的準備。狄青眼下直斥其非,韓琦如何能忍呢?

韓琦心中震怒,他身為陜西安撫副使,就算夏竦對他,都是客客氣氣,不想一個兵馬都監,竟然要找他的毛病。若是平時,韓琦一聲喝令,早就將狄青推出去斬了,可感覺到曹國舅饒有興趣的望著他,韓琦舒了口氣,故作淡然道:“你若想讓我屏退左右,總要說說是何軍情,值不值得我這麽謹慎呢?”

狄青立即道:“範大人想讓下官轉達夏軍出兵動態。”

一旁有人冷笑道:“狄青呀,韓大人最近一直留意夏人的出兵動向,何須你來提醒?難道說……範大人和你覺得,比韓大人要聰明些嗎?”

狄青扭頭望過去,見到說話之人也是舊識,竟是常昆。

當年狄青初入班直,常昆還是狄青的頂頭上司。後來狄青沉沉浮浮,常昆按部就班,又因得朝中要員葛懷敏信任,眼下身為鎮戎軍西路巡檢。

常昆出言質問,顯然是討好韓琦。狄青正色道:“想古人有雲,‘智者千慮必有一失,愚者千慮亦有一得。’韓大人既然和範大人共守邊陲,抗擊夏軍,就應齊心協力,互通消息。彼此提醒,本是應盡之責任,豈含炫耀之心?”

常昆諷刺道:“那不知道狄都監從何得來的消息?”說罷哈哈大笑,很是輕蔑。

狄青冷冷道:“這消息,是洪州太尉慶多克用親口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