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霓裳曲第七章 妙歌(第6/8頁)

無人能服!

狄青也聽過柳七的名字,不過他和柳七道不同。柳七的詞寫盡了男歡女愛、纏綿悱惻、羈旅離情和暮宴朝歡,但惟獨寫不出狄青所向往的慷慨俠烈之氣。因此狄青雖知柳七大名,卻沒有知己的感覺。他給張妙歌送花,純粹是因為他從張妙歌的眼中看出風情之後的落寞,那種落寞讓他心有戚戚。

聽得張妙歌贊美,狄青一笑道:“謝了。”他轉身回到座位上,自然而然。可屁股一挨凳子的時候,齜牙咧嘴。張妙歌見了,又是一笑。手指輕撥琴弦,叮叮咚咚幾響,雖沒有唱,但很多人都聽得出那是雨鈴霖中的曲調,“此去經年,應是良辰好景虛設。便縱有千種風情,更與何人說?”

眾人更是不滿,暗想我等都是大富大貴之人,為何張妙歌獨鐘情狄青?一人已看不過去,霍然站了起來,故作豪爽道:“妙歌若是喜歡花,何不早說?依在下的能力,給妙歌買下丹桂院也不是問題。”丹桂院是京城裏規模極大的一座花苑,裏頭的花兒品種繁多,極為奢華。這人開口就送一座丹桂院,極為闊氣。不過那人本身看起來也是極為闊氣,一站起來的時候,就已身泛金光,十個手指頭上,戴足了十個純金的戒指,看他的樣子,只恨沒有再多長幾個手指頭才好。

張妙歌嫣然一笑道:“我雖頗喜食豬肉,但總不至於守著豬圈吧?”她雖是仍在笑,但顯然少了那種寬容,而多了些譏誚。

眾人忍不住想笑,原來站起來那人叫做朱大常,此人無他,有錢而已。每年供送京城的牲畜,朱大常家就占了三分之一,是個暴發戶。聞張妙歌嘲諷,朱大常一張臉紅得和豬血一樣,站也尷尬,坐也不安,卻也不願走。

旁邊一人霍然站起,大聲道:“張妙歌,朱兄好意對你,為何不解風情?想你長年在此,其實也不過是分開兩腿做生意而已,何必裝得如此清高?你出個價吧!在下定當如你所願。”說罷,掏出一錠金子丟在地上道:“你明白吧?”

眾人聽那人出言不堪,都是臉色微變。因為張妙歌素來賣藝不賣身,此人此言可以說是對張妙歌極大的侮辱。

此人叫做羊得意,倒不是京城養羊的大戶,而是城中“太平行”的少掌櫃。太平行主要做京城船運生意,有時也負責送豬到京城,所以和朱大常也有生意往來。這次夥同朱大常排號終於得見張妙歌,喝著清茶,早就憋出了一肚子火氣,是以借機發作。

張妙歌不動聲色,只是擺了擺手,就見一婢女上前,輕輕放了兩錠金子在地上。張妙歌淡然一笑道:“你明白吧?”

羊得意喝道:“我明白什麽?”

張妙歌道:“這兩錠金子是說,只要羊公子下樓,它們就是羊公子的了。”說罷手撥琴弦,再無言語,可她的輕蔑之意不言而喻。眾人都笑,羊得意被臊得腳後跟都發熱,才待動怒,一人霍然站起,喝道:“兩個蠢貨,竟然敢對張姑娘無禮!滾出去!”

那人雙目圓睜,一團怒氣,朱大常和羊得意見到那人發怒,竟臉露懼意,猶豫片刻,恨恨轉身出了閣樓。那人這才向張妙歌深施一禮道:“張姑娘,那二人粗鄙不堪,大煞風景,還請你莫要見怪。”那人文士打扮,臉上長著幾個痘子,很是青春,若不是一張臉比常人長了三分之一,也算是一表人才。此刻雖是為朱、羊二人無禮而賠禮,但臉上卻多少露出點自得之意。

尚聖見到那人,低聲對白胖中年人道:“這個人是誰,我怎麽有些面熟?”

白胖中年人壓低聲音道:“他叫馬中立,是馬季良的兒子。”

尚聖皺了下眉頭,只是冷哼一聲。狄青一旁聽到了尚聖的低語,心思微動,暗想馬季良這個名字很是耳熟,自己好像聽過。

張妙歌見馬中立為自己趕走了牛羊,卻是掩嘴做倦意道:“多謝馬公子的好意了,若是……他們和你沒有關系,你又何必攬上這個過錯呢?”

馬中立臉色微變,轉瞬陪笑道:“這二人怎麽會和我扯上關系?姑娘說笑了。”

張妙歌道:“妾身累了。”她突出此言,已有逐客之意,馬中立眼中露出古怪道:“那不知姑娘要請的品茗之人又是誰呢?”張妙歌有個規矩,每天所見之人不過十個,但可能會留一人品茶談詩。來竹歌樓之人,無不以和張妙歌品茶談詩為榮,馬中立這麽一問,當然是抱著一近芳澤之意。

張妙歌纖手一指,隨意道:“這位官人可有閑暇,不知能否陪妾身說說話呢?”

馬中立脖子雖扯得和鴨子一樣長,但那纖纖手指離他實在太遠,扯著脖子也夠不到。扭頭一眼,氣得鼻子差點歪了。原來張妙歌指的不是旁人,正是狄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