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神 機(第4/7頁)

那時候他別無選擇,因為他在十數年前就做了選擇。那條路是他注定要走的路,死也要走。只是他沒想到過,這條路是和葉雨荷一起走的。

石室空寂,也先的聲音沿著黑暗傳出好遠。

黑暗的盡頭,有薄稀的晨光。晨光落在葉雨荷的臉上,伴著她臉上如露的淚光。

她早就明白了很多,可明白得越多,就越是心痛。她心痛不是為了自身,而是為了秋長風的命運早定。

這世上,痛苦的大多是清醒的人。

看起來也先的表情也有些痛苦。“我最大的失誤,顯然是堅信能夠誤導朱棣,讓他相信朱允炆回來了,讓他相信朱允炆是借捧火會、東瀛之兵要來顛覆大明。可我現在錯了,很顯然,我錯了。”

側耳聽著遠山傳來的廝殺聲,也先淡漠地道:“朱棣發現了一切是我做的?什麽時候?我哪裏露出了破綻?”見秋長風即不承認,也不否認,也先看向沈密藏,“最少鄭和已經知道一切都是我策劃的,所以他將計就計,先派秋長風前來,然後派你來。不對,應該說,最早是姚廣孝來,而朱高煦卻是和我一樣,都身在局中,被命運安排了進來。”

看向秋長風,知道他不會說,也先淡淡道:“眼下事實看起來很明顯,你沒有背叛朝廷,你還是個錦衣衛,因此你、沈密藏、姚廣孝都是一路的,你騙姚廣孝的夕照給我,也不過是做戲。”

如瑤明月嬌軀又震,檀口輕張,吃驚得話都問不出來。

如瑤明月突然發現,她漏想了一點,關鍵不是答案,而是答案背後隱藏的玄機。

也先卻在分析著這個玄機。“姚廣孝和你在做戲,你故意把夕照踢給如瑤明月當然也是有目的了?”

如瑤明月張開的小口幾乎無法合攏,只感覺腦海中空白處處,但偏偏有念頭如電閃。

“金龍訣若啟動,你不會不知道問題的嚴重,但你和姚廣孝偏偏把夕照又給了我們。”也先嘆息,“你們真的好心機,演得簡直天衣無縫,讓我當初根本沒有想到別的,只以為你秋長風要利用夕照救命,但卻忽略了一點,姚廣孝怎麽會讓金龍訣啟動?姚廣孝既然不會讓金龍訣啟動,那他給你的夕照根本也是假的,到現在,誰還指望金龍訣啟動,根本是個笑話!”

舒了一口氣,整理下思緒,也先得出結論道:“因此你們的根本目的,不是啟動金龍訣,而是制造事端,千方百計地借金龍訣一事拖住我們,讓明軍趕來剿殺我們,而到如今,你們的計劃已成功了大半,你說我猜得對不對?”

如瑤明月秀眸圓睜,早聽得驚心動魄,又聽到山那面依稀傳來的廝殺聲,秀容早就失去了顏色。

平野處,有殺氣凝聚,戰意橫空。

戰事並不像脫歡事先想的那麽順利,相反,才不過剛剛開始。

明軍聲威奪天時,埋伏爭地利,出箭射停瓦剌軍的兩路攻勢後,立即反攻。

平原適於馳騁,但在明軍的陣營左近,步兵才能發揮最大的作用。瓦剌騎兵僵持不動之時,明軍兵營中的長槍手、短刀手奮勇沖前,撓鉤手、盾牌手相互掩護,長弓手遠射,刀斧手近砍……

斧一揚,有血飛如花;弓一張,有馬嘶人落。

平野處、明營前,刹那間雪花激蕩狂舞,鮮血流淌盈路。

脫歡人在峰頂,見到這種慘狀竟還能神色從容,只是撫著發亮的胡須輕輕地嘆了口氣,道:“你們看錯了朱勇。”

孔承仁、三戒和尚羞愧垂頭,面無人色。很顯然,明軍有詐,朱勇有詐,可他們怎麽會想到過,那麽個魯莽的指揮使,竟會有如此精細的心思?看今日朱勇用兵的表現,很顯然,朱勇一直在做戲!

難道說朱勇在孔承仁、三戒過去時,就知道他們是刺探軍機,因此做戲給他們看?

就在這時,有號角長鳴,蒼涼廣寞,遠遠傳開,撕裂了晨夜交替的最後一分朦朧。

已天明,明中帶了幾分風雲詭譎的顏色。

瓦剌軍後軍變前隊立即回斂。這些人畢竟馳騁縱橫身經百戰,能放亦能收,一聞軍中的號角,立即知道怎麽做。

撤!

眾人來如風,去亦如風,回轉時,再無開始時的肅殺齊整,看起來更像是散沙。

明軍騎兵兩隊千騎瞬間就銜尾追擊,看起來要趁勢掩殺,盡殲瓦剌來敵在峰前。

號角聲陡然再起,從山峰頂望去,瓦剌軍的散沙突然變了形狀,瞬間凝聚,變成了雪熊的兩只巨掌,反拍了回來。

而另有兩隊驃騎突然化作了兇猛的獵豹,幾乎以閃電的速度插到了明追騎之後,截斷了對手的後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