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難 題(第3/8頁)

脫歡黑須更亮,目光更寒,又道:“這件事,我始終不放心他去做。”他和朱高煦已經談論好一會兒了,知道朱高煦會明白他的意思。

朱高煦反問道:“太師決定如何去做?”

脫歡緩緩道:“本太師覺得,若由你去見那個人……似乎也可以。”他一直保持神秘,竟絕口不提那人之名。

朱高煦竟然聽懂了,立即搖頭道:“不行。”

脫歡目光益冷,重復道:“不行?你不願意?”

朱高煦沉默很久才道:“不是我不願,是我根本不可能做到。我和他一直沒有什麽交情,這世上若還有一人有辦法讓他啟動金龍訣的話,肯定是秋長風。”

一旁的孔承仁冷笑道:“那也不一定。”

朱高煦斜睨孔承仁,冷漠道:“不一定?你們囚禁他已很多時日,現在還不是一無所獲?你們讓他死容易,但讓他做你們想要的事情,難比登天!”

孔承仁啞口無言,也先在一旁皺起眉頭亦無言語。脫歡沉默良久,這才贊同道:“你說得不錯,這件事本太師想了許久,也感覺唯有秋長風才能完成此事。”嘆了口氣,“既然如此,我們就只能找秋長風來了……”

若非秋長風還在摟著葉雨荷的腰身,她幾乎要軟倒在地上。

葉雨荷本感覺秋長風過於慎重,也不認可他的說法。她為秋長風甚至可以赴死,她怎麽會不信任秋長風,她還有什麽事情,需秋長風這般吩咐才能毫無猶豫地去做?

可她還是錯判了秋長風,只因為秋長風考慮的每件事,的確有他憂慮的前提。

葉雨荷可為秋長風去死,但她怎麽可能聽從秋長風的話,毀了金龍訣?

他們歷盡艱辛磨難,波折反復,不就是要等金龍訣改命——改了秋長風的必死之命!這已經是葉雨荷生命中所有的意義所在,可秋長風在這種時候居然讓葉雨荷不顧一切毀了金龍訣?

葉雨荷周身戰栗,只感覺臉上時冷時熱,終於從恍惚中清醒過來,擡頭望向秋長風道:“為什麽……你難道不知道……”

秋長風突然低頭下去,用失色卻火熱的雙唇封住了葉雨荷下面的話。

葉雨荷刹那間周身如火,只感覺天崩地裂般迷失在那噴薄而出的熾熱中。

她沒有拒絕的反應,只是下意識地緊緊抓住秋長風的厚背,只盼三生輪回,從此永寂。

可三生如夢,輪回亦如夢。

那個刹那夢幻的短暫甚至不如曇花一現。

帳簾處有腳步聲傳來,秋長風松開了伊人腰,別離了那柔薄的唇、拭去那一生呵護的淚水,堅定地退後一步,低聲對葉雨荷說了最後一句話:“你要信我。”

秋長風轉身,所有如火山般熾熱的情感瞬間就埋進了大海的深淵,他平靜地望著進帳的孔承仁,用一如既往的聲調道:“孔先生有何見教?”

孔承仁略感奇怪地看看木然而立的葉雨荷,挺了下胸膛,用更加沉穩的聲音道:“太師要見你。”他雖有震駭秋長風的本事,但不信自己不如秋長風沉穩,可他若真的知道秋長風究竟沉穩到何種地步,只怕這刻早就一頭撞死。

秋長風點頭,舉步出帳,甚至頭也不回,亦無告別。

相見時難別亦難——最難的卻是決絕!

帳簾落下,擋住了那遠去的背影,卻割不斷如潮水般的憂傷。

葉雨荷再無力站住,軟坐在毛氈上,她的思念雖可刺透擋在面前的氈帳,牽系在秋長風的身上,但目光卻始終刺不破眼中那晶瑩、薄閃卻又情深如海的淚光。

長風,為什麽?你為什麽讓我這麽做?

你今日終於說出了你對我的情意,但你的心思為何還是如斯難測?

難道你不知道,我如果毀了金龍訣,就和親手殺了你無異?我信你,信你今生今世,但我難信人有三生,你我今生錯過,難道真能來生再見?

我知道你的意思,我知道你早就看出來脫歡、也先的野心勃勃,我知道你要我想方設法地毀去金龍訣是不想蒼生受苦。就算朱棣要殺你,但以你的性格,如何會因此顛覆蒼生?

你來這裏是為了改命,但不是為了改自己的命,而是為改蒼生的命!

葉雨荷心中忍不住地哀鳴,淚流滿面。

驀地記起秋長風方才曾說的一句話:“哪怕用我一生的流離,只換你片刻的歡顏!”

心如刀穿,淚如箭,葉雨荷再也難奈心中的脆弱,哭倒在地,哽咽道:“長風,我不要你用一生的流離換我片刻的歡顏。若你離去,我今生怎能還有歡笑。我寧願用我的一切換你的生機一線……但我怎能夠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