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陜甘風雲 第26章 敦煌會館

溫彥最終還是沒被處斬,這個案子被柳松坡接管之後,好歹念及舊情給了溫彥一點薄面,給他留了個全屍,斬刑改成了絞首。

溫彥原來還抱著一絲希望,指望將自己押往京城交大理寺論處,可是皇上早就不耐煩了,將他就地削職為民就是想省了這個麻煩,過年前趕緊處死了事。

宣判之時,溫彥的家眷得以去探視自家老爺,自從那天老爺意氣風發的去衙門辦公之後,女眷們還是第一次見他,牢籠中,早已不見當初那個精神矍鑠的老爺,取而代之的是一個形容枯槁風燭殘年的老者,原來溫彥保養的極好,雖然五旬開外卻依然是滿頭烏發,現在卻是一頭銀霜,淩亂的白發披散著,枯瘦的臉上沒有表情,整個人的精神已經垮了。

女眷們淚眼婆娑,溫彥望著她們也滴下淚來,張張嘴卻不知道說什麽好。

“溫彥,柳總督網開一面將你改判絞首之刑,給你留個全屍去泉下見列祖列宗,你謝恩吧。”前來宣判的監察禦史孟葉落淡淡地說。

此時溫彥已經沒什麽好說的了,自始至終柳松坡都沒有見他,這幾天他在牢裏不停地說自己冤枉,是被孟禦史陷害的,可是牢子們充耳不聞,凡是被關進監牢的人十個裏面就有九個說自己是冤屈的,誰有閑心管你啊。

他只是沉重的點點頭,表示接受這個判決,女眷們哭成一團,眼睜睜的看著自家老爺被押出監牢,瘦弱的身體上只穿著薄薄的中衣,這些天來溫彥很少吃飯。體重急劇下降,雙腳都不著地,被兩個強壯的獄卒架著走出牢門,來到監獄的院子裏。

冬日的太陽並不刺眼,但是多日不見陽光的溫彥依舊被刺得睜不開眼睛,淩亂的白發在寒風中飄舞,獄卒給他戴上沉重的腳鐐,拉到院子裏的木架下面,木架子是臨時搭起來的,上面垂下來一條結成圈狀的麻繩,這就是專為溫彥搭建的絞首架。

這是一場不公開的死刑,監獄的院子裏除了溫彥的家眷就只有幾個獄卒,幾個監刑的官員。

“溫彥,你還有什麽話說麽?”孟葉落進行著最後的程序。

溫彥緩慢的搖搖頭,忽然又點點頭,開口道:“如果有來生,一定不再入官場。”

絞索套上了溫彥的脖子,獄卒一腳踢翻他腳下的凳子,自身的體重和腳上的鐵鐐使得溫彥迅速往下一墜,脖子上的絞索忽然套緊了,臉色變的烏青,想掙紮,可是雙手反縛動不了,只能從喉嚨裏發出幾聲嘶啞的呻吟,身子無力的扭曲了幾下,死了。

溫彥的死相很難看,舌頭伸的老長,大小便失禁,獄卒把他從架子上放下來,找了張破席子隨便一卷,就等人擡出去找個亂葬崗子埋了便是。

溫彥的家眷倒是想把老爺的屍首送回故裏安葬,可是他們家產已經被沒收,就連自己都入了官籍,哪有這個錢這個力去辦啊,只能看著老爺被人像拖死狗一樣扔上騾車拉了出去。

“大仇得報,鄉親們可以安息了。”自始至終目睹了行刑過程的十八裏堡眾兄弟們長出了一口氣,幾年的仇恨終於得報,每個人心中都有一種輕松地感覺。

天漸漸的黑了,噼裏啪啦的鞭炮聲響起,今天是除夕啊,辭舊迎新的日子就要來臨了。

“走,喝酒去!”元封招呼著兄弟們,走出了陰暗的牢獄。

……

大周天佑十六年的第一天,長安城陽光明媚,街上人頭湧動,新年新氣象,秦王就藩長安,陜甘總督也換了新人,長安城在大周的地位與日俱增。

所有的商鋪都敞開大門做生意,穿著嶄新的小夥計站在門口吆喝著招攬著同樣穿著嶄新衣服的顧客們,也只有過年的時候人們才會敞開了花錢,買點新衣服,新器具,新年伊始,總要添點新家當才是麽。

街上車馬流動,達官貴人們都趁著這個機會走動走動,聯絡感情,一輛裝潢精美的馬車從尉遲府中駛出,走到半路上,車裏的丫鬟忽然敲敲車窗:“改道,去城南。”

“不是去黎夫人府上麽?”車夫驚訝的問道。

“少廢話,你第一天替小姐趕車麽?”受到自家小姐的熏陶,連丫鬟都彪悍起來。

車夫無奈道:“去哪裏?”

“城南敦煌會館。”

敦煌會館是新起的名字,原來那地方叫波斯舞寮,是個不怎麽有人氣的場所,可是自從它對面的紅袖招失火焚毀之後,這家新開張的會館生意卻一下子火爆起來,據說頭牌是一位來自西涼的異族女子,能反彈琵琶,號稱在長安尋訪能教她彈琴的師父,尋了半月也沒尋到,師父沒找到,名氣卻打出來了,長安城裏喜歡音律的人都喜歡去那裏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