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風起隴西 第69章 帖木兒之死

馬車用料考究,裝飾精美,打開車門,一具屍體倒了出來,頭部被火槍命中,腦袋都炸開了,腦漿噴在車頂棚上,屍體的盔甲上,煞是駭人,元封注意到屍體手中的短弓異常精致,絕不像是普通士兵能裝備的。

那老人微閉著眼睛,呼吸粗重,肺部有鑼音,臉色更是難看,白色的包頭布上,一顆翠綠的寶石晶瑩閃爍,上面還插著一根漂亮的孔雀翎,老人身上的袍子也很精美,藍色的絲綢,金線繡的花紋,純金的扣子,腰間還懸著一把鑲嵌寶石的彎刀,光看刀鞘就價值連城了。

老人似乎已經昏迷,元封特意看了看他的兩條腿,然後回身問道:“問清楚身份了麽?”

“回大帥,俘虜說這個人是他們的阿訇,已經身染重病快不行了,請我們放他們一馬。”

“阿訇,有這樣打扮得阿訇麽,說謊都不會。”

“卑職再審他們。”吳冬青轉身朝俘虜走去。

“不用了,吳隊長,這次被你逮到大魚了,這個人就是瘸子帖木兒。”元封淡淡的說。

“什麽!”吳冬青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槍騎兵們更是目瞪口呆,誰能想得到,帖木兒帝國的開國君主,征服了萬裏江山的大汗竟然會被這樣一隊平凡的槍騎兵俘虜。

此時馬車內傳出一聲呼喚,跪在地上的俘虜立刻想起身去伺候,卻被槍騎兵們用火槍逼住,元封帶著王金標和吳冬青走過去,只見那老人已經醒了,正用突厥語說著什麽。

“他要喝水。”王金標翻譯道。

“給他水。”元封說。

吳冬青在馬車裏翻了一通,找出一個金質的水壺,打開蓋子一看,裏面是噴香的奶茶,他便將細長的壺嘴放進老人的嘴裏,老人吃力的喝了一會,終於緩過來一口氣,眼睛睜開緩緩掃過面前這三個西涼軍打扮的人,眼中卻沒有任何的驚恐,他聲音微弱但異常清晰的說道:“我是帖木兒。”

元封望著自己的俘虜,並沒有表現出任何的震驚和無措,平靜的答道:“我是涼州的捍衛者元封,現在你是我的俘虜了。”

帖木兒輕輕的笑了:“你就是那位新出爐的涼州王?後生可畏,看到你讓我想起自己年輕的時候,年輕人,陪一個快要去見真主的老人喝一杯茶吧。”

荒涼的戈壁上,夜涼如水,篝火熊熊的燃燒著,孤單的馬車旁,地上鋪著一張波斯毛毯,兩人盤腿而坐,中間擺著一個矮桌,桌上放著一壺奶茶,兩個金杯。

漫天繁星,月如鉤,遠處的地上還橫著幾十具屍體,十幾個俘虜抱著頭蹲在一邊,槍騎兵們在戰馬上警惕的望著四周,西域的天氣溫差特別大,戰馬嘴裏呵出一團團的白氣,王金標和吳冬青手扶著刀柄遠遠的站著,不敢打擾大帥和帖木兒的傾談。

元封會一些突厥語,帖木兒也會一些漢語,兩人的交流不成問題,隔著小桌子,一位突厥大汗和一位漢人諸侯如同最親切的朋友一樣交談著。

“今天這個場面,讓我想起三十年前和表兄侯賽因在波斯的時日,那時候我和你一樣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夥子,只因得罪了當權者,被迫流亡,在波斯我受盡了欺淩,還斷了一條腿,要不是侯賽因,我可能早就死在波利斯了,後來我倆終於歷經千辛萬苦回到了撒馬爾罕,打敗了敵人,建立了國家。又過了十年,我打回了波斯,征服了這個國家,人生就是這樣,起起落落,飄忽不定,這一切都是萬能的真主在安排。”

“確實如此,誰又能想得到,帖木兒大汗最終會隕落在東方呢,這一切都是冥冥中注定的,正所謂盛極必衰,這是亙古不變的道理。”元封說道。

帖木兒道:“我老了,病了,但我的帝國並沒有老,她依然生機勃勃,現在論輸贏還未免過早。”

“你錯了,你的時代已經過去,你的帝國雖然時日年輕,但已經千瘡百孔,不堪一擊,未來,終究不屬於你們!”

帖木兒笑了,“未來,誰又能知道呢,年輕人,幫我一個忙可以麽?”

“什麽?”

帖木兒艱難的站起來:“戰死是帖木兒最好的歸宿,年輕人,拔出你的刀,來和我戰吧。”

說著,帖木兒緩緩拔出腰間的彎刀,刀鋒在月色中閃爍著寒光,花紋錯綜復雜,一看就知道是極其名貴的寶刀。

見帖木兒拔刀,王金標和吳冬青剛想趕過來,元封伸出一只手掌攔住他們,面向帖木兒,神情莊重的拔出自己的佩刀。

“順便問一下,那位陪你在波斯受苦受難的表兄侯賽因最後怎麽樣了?”元封忽然提出一個奇怪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