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天險閣道

劉封當場下令,將馬超繩捆索綁,押將下去,然後注目馬岱:“汝今欲從孤否?若能立功,或可贖乃兄之罪愆也,不然,退敵之後,兄弟並戮!”馬岱趕緊跪下磕頭:“願從殿下之命,絕無二心。”

劉封之所以囚馬超而用馬岱,一是前於漢中囚禁趙雲事,馬岱終究是從犯,二則馬家所屬還有千余武都騎士跟隨南逃——雖然戰馬基本上算是丟光了——若將馬氏兄弟全都羈押起來,恐怕這些人不肯甘心聽命。所以他便按照黃權的獻計,把兄弟二人分開來處理。

隨即劉封就問趙雲:“今漢中倉促難復,關頭為益州門戶,前使張紹守之,恐未必穩妥,子龍肯為孤往守否?”趙雲急忙拱手:“願為殿下效死!”然後頓了一頓:“請以伯瞻(馬岱)為副。”

趙子龍倒是一心為國,很想彌合他跟馬家之間的嫌隙,因為終究馬氏也算蜀漢一支重要的武裝力量,若因遭受打壓而轉投曹魏,或者僅僅是出工不出力,對於此戰的勝負都影響甚大。不過馬超居心叵測,又曾坑陷自己,趙雲也不是聖母,真沒有熱臉貼人家冷屁股的習慣;馬岱就表面上看起來,比馬超要老實得多,趙雲因思若能並肩禦敵,或可拉近二人之間的感情,從而與馬家化敵為友吧。

劉封允準,於是即遣趙雲、馬岱火速前往白水關,接替張紹指揮守備。

再說是勛既入南鄭,便即召集眾將,商議下一步的行動計劃。牛金建議,不妨暫且止步,候秋糧收割完畢再大舉入蜀為好——“此番倉促出師,糧秣難繼,前在赤阪,因恐糧盡,疾戰而苦,士卒傷亡甚眾。今若急南,恐再墮昔日窘境也。漢中既得,是益州門戶在我掌握之中,蜀賊屍居余氣,或將自滅,何勞都督憂懷耶?”

曹真說咱們奪取漢中,確實取得了相當大的成果,但這仗還不能說真正勝券在握了——“蜀自有門戶,在白水、魚復,譬如攻城,吾今止得其附耳,外郭尚未破,孰雲無憂?劉封尚在成都城下,若即北上來守白水關,吾恐難得寸進也,當遣一軍急取其關,並馬鳴閣,強扼蜀賊咽喉——真願往。”

沮授也說:“自關中逾南山以取漢中,其道險阻,十倍於蜀中出取漢也,若吾等止步不前,一旦未竟全功,被迫退卻,異日蜀或反奪漢中矣。”略略朝是勛使了個眼色,說:“陛下尊體不虞,若能滅蜀,必欣然而喜,疾或可瘳也。”

是勛明白沮授的意思,他真不是在說什麽只要滅掉蜀漢,曹操一高興,病就能夠好了,而是說曹操這病肯定好不了啦,不定哪天就會咽了氣。倘若我們不能一鼓作氣徹底滅亡蜀漢,一旦曹操駕崩,新舊交替之際,估計很長一段時間內只能關注內務,而再無大舉對外用兵的余暇了——蜀軍若是趁此機會,很有可能再把漢中給搶回去啊。

於是一拍幾案:“吾意已決,暫休三日,全師以向蜀中!”

沮授趕緊來攔,說別介啊,您這話就外行了不是——“出陽平而向白水,道狹難行,豈容數萬大軍並進?先遣一軍往取可也。”

最終決定,由曹真率領四千人先期向白水關進發,是勛則暫留南鄭,撫循漢中,稍歇數日。此外,還命蘇則出陽平關而西,配合張既徹底平定整個武都郡,並且尋機向廣漢屬國挺進。

廣漢屬國本為後漢時行政區劃,劉備入蜀後更之為郡,因為原屬國治於陰平縣,故名陰平郡。郡內多山、少路,羌、氐混居,魏家欲取,關鍵點不在軍事方面,而在政治方面,故使名守且有與氐羌交涉經驗的張既、蘇則為之。

再說曹真與張紹幾乎前後腳趕到了白水關,曹真連攻三日都未能奪取關隘。是勛在後方待得有點兒不耐煩,於是親率部曲、參謀們,押著解給曹真的糧草、物資,親出陽平關前來覷看。從陽平到白水,二百余裏地,皆在山谷之間穿行,而且山路越行越高……為什麽越行越高呢?大概在後世寧強縣境內,西漢水迤邐而南,中斷北道。這西漢水,也就是後世的嘉陵江上遊,水勢湍急,崇山峻嶺幾乎是被江水如同天降神劍一般從中劈破,兩側陡崖直上直下,根本就無路可通。前人果有智慧,又有毅力、恒心,竟然硬生生在崖壁上鑿孔插木,造出一條騰空的道路出來——這就是著名的棧道了。棧道的起點,就在白水關北方不遠。

是勛騎馬走在棧道上,就覺得如履薄冰一般——天知道哪一段路面年久失修,瞬間垮塌,就會把自己連人帶馬全都掫溝裏去啊。

便對身旁的孫汶、沮授道:“吾只當南山諸谷,天下奇險,既得漢中,可再不履此等道路矣。不想真正蜀道,實在於此……”怪不得原本歷史上曹操拿下漢中以後,就把膽氣全都給磨平了,還說:“人苦無足,既得隴右,復欲得蜀!”不聽司馬懿等人的諫言,接連在南鄭停留了好幾天,導致劉備穩固了蜀地之防,曹操只得被迫退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