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行獵上林(第2/2頁)

而嘲笑是復“有負卿字”的,乃是勛明定之婿,是復未來的姐夫,復姓夏侯,單名為威,表字季權。他手裏那張大弓,乃是勛亡友太史慈所贈,是勛自己拉不開,瞧著夏侯威力氣大,便即轉送給他了。

這回受邀前來禦苑射獵的,盡皆是勛的門生子弟,除了是復、夏侯威外,還有秦朗秦元明、陳均陳平之,以及田彭祖字公壽,以及一個長一輩的曹真曹子丹,乃是勛之妻舅也。不過秦朗、陳均、田彭祖,弓馬都很平常,曹真是長輩,不跟他們爭搶,所以只有是復和夏侯威競爭第一,結果被是復仗著馬快,射倒了第一頭獵物。

是復得了便宜還要賣乖,夏侯威不禁冷哼一聲:“兄固讓弟也。”不是我比不過你,純粹是大哥我讓著你哪。是復笑道:“非兄讓弟也,乃內而讓外也,若得婚姻,料不讓矣。”你不是瞧在我年輕的份兒上才相讓啊,是瞧在我姐的面子上,不敢得罪我這小舅子。等到正式結婚,把美人弄到手了,估計你就不肯再讓我啦。

曹真過來打圓場,故意順著是復的話頭引開,問夏侯威:“卿與吾甥何日結縭耶?”夏侯威挑了挑眉毛,揚鞭一指是復:“翁尚未允……無咎盍為我言之?”你去幫忙跟你爹說說,趕緊把日子定下來吧。

是復說我可不敢問我爹這事兒,況且——“吾亦難得見姊,兄旦夕見之,何不倩姊求之?”夏侯威的未婚妻是雪乃正室曹氏所生,居於城內府邸,夏侯威既是準女婿,又是是勛的弟子,也經常出入是府,可以跟是雪會面;是復就理論上而言乃是庶子——雖然就他一個兒子,庶亦可為嫡矣——一直跟著親娘住在城外莊院,跟是雪終年都難得見上一回。所以他說啦,你與其找我,還不如跟我姐姐說,讓她主動去求告老爹哪。

夏侯威臉上微微一紅:“卿姊如何肯言?”她一大姑娘家的,怎麽好意思去催促自己的婚事?旁邊陳均笑著插嘴:“料即婚也,內亦讓外。”一瞧你將來就是個怕老婆的,到時候還得讓著小舅子,哪兒敢奓毛啊。

夏侯威擰眉呵斥道:“孺子,何得置言婚姻?!”

這群人裏面就陳均年紀最小,本年虛歲十七,尚未冠禮,雖然也是成年男子的打扮,但細瞧便可得知,額發尚未剃去,還留著劉海哪。所以夏侯威說了,小孩子家家的,別人結婚的事情,哪兒輪得到你來插嘴哪。

曹真繼續打圓場,就問陳均:“聞卿已許親矣,誰家之女耶?”

陳均拱手回答:“乃故徐州牧之女孫也。”曹真眉毛一擰:“陶氏式微,何得為戚?”陶謙死後,他兩個兒子陶商、陶應倒是還曾經輝煌過一陣兒,但因為能力實在淺薄,不過倚仗父蔭罷了,到了這會兒,早就已經淡出政治舞台啦,光掛著空頭侯爵在家裏吃閑飯——陶家跟你陳家,門戶可不大當對啊。

陳均說了,這都是亡父去世前的安排,說不定是感念當年陶恭祖任用之德,也或許是……他把徐州搶來歸了曹,導致陶氏沒落,大概有些於心不忍,有點兒內疚吧。

田彭祖當即呵斥:“卿慎言,豈有為人子而毀詈尊長者耶?!”你前半句還則罷了,後半句竟然說亡父內心有愧,這是做兒子應該講的話嗎?

陳均也知道自己失言了,趕緊拱手謝罪。曹真心說這夥小年輕為啥湊在一起盡起口角啊,難道是我姐夫教育有問題?正想再說些什麽,忽聽身後一人大笑道:“孤邀卿等弋獵,何駐馬而論道耶?”

眾人聞言,盡皆轉頭,就見遠遠地奔來一騎。馬是良馬,通體墨黑,然而並未疾馳,只是碎步小跑;馬上一條大漢,衣著華彩,但並未踩鐙,卻幾乎是盤腿坐在了馬鞍之上,而且手也不牽韁繩——右手舉著一皮袋酒,不時湊到嘴邊喝上兩口,左手則隨隨便便地搭在膝蓋上。

可是即便如此,他坐在馬背上卻如同坐在床榻上一般,身隨馬走而上下起伏,左右方向卻紋絲不動,毫無搖晃。

說話之間,這大漢已到面前,一揚手,便將手中皮袋朝著曹真拋擲過去。曹真接住,仰起頭來嘬飲了一小口,隨即笑道:“謝大王賞賜。”

大漢伸手一抹頷下焦黃的胡須:“叔父何必多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