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屯田小吏

這位“皇族貴人”,自稱姓魏名叫文成,話才出口,馬鈞和曹蛟就全都傻了。

馬鈞不禁追問:“貴、貴人與天子何、何、何親?”

那貴人微微皺眉,說原來你們沒有聽說過我啊——也對,芝麻綠豆大小的官兒,皇家之事,如何曉得?“本貴人乃皇族近支,當今天子是本貴人從叔父也。”

馬鈞是徹底迷糊了……既說身為皇族,那就應該姓曹啊,怎麽倒去姓了魏?若說是國戚,天子為本宗,是太尉嶽家曹仲恢、曹叔元是一支,曹護國子孝是一支、曹輔國子廉是一支,此外還有十好幾個家族,子弟繁多,要說誰娶了魏氏女,而自己不知道,那再正常不過啦。皇族國宗,自稱是天子的族侄,而偏偏姓魏……難道是過繼他姓的?沒聽說過啊。

而且士人例取單字名,皇族雖說原本並非世家,好歹也是漢初曹丞相的苗裔,若無特別理由,就沒道理給子弟取雙字名啊。若說名某而字文成,尚有可言,然而對方竟然說名叫文成……這就不似貴人之名哪。

馬德衡一腦袋的漿糊,不禁轉過頭去注目曹蛟,那意思,你懂嗎?你要也不懂,就開口再給問問?卻見曹蛟朝自己擠一擠眼睛,隨即轉向魏文成:“多承貴人相告,小人等告退。”扯著馬鈞的衣襟,步步後退,一直縮到了馬車旁邊。

魏文成也不來理他們,自顧自在鄉農們的簇擁下揚長而去。馬鈞還畢恭畢敬地拱手相送,一直等幾乎瞧不見人影了,這才轉過身來問曹蛟:“鱗長已、已……曾聞此貴人否?”

曹蛟心說我曾聞個屁啊,不禁一撇嘴角,訕笑道:“皇族如何姓魏?此必野氓假其名以欺鄉愚耳……”那必然就是個假冒皇族身份招搖撞騙的騙子,您還真琢磨他究竟是什麽來頭哪?

馬鈞不禁皺眉:“果、果有人敢如此妄為乎?”曹蛟說天高皇帝遠,鄉下百姓又沒見識,做出什麽荒謬的事情來都不奇怪啊,不過呢——“吾等既見,不可不究也。”咱們不能當作沒瞧見,必須把這混蛋給逮捕法辦嘍。

馬鈞問道既然如此,你幹嘛扯著我後退,放他走了?曹蛟解釋說:“鄉愚無知,已為所惑,吾等無拳無勇,驟然揭破,恐反受其害也。”一瞧你就是個不能打的,我也差不太多……咱們身後只跟著兩名兵卒,對面可有好幾十個農夫哪,且還都扛著家夥什兒,真要沖突起來,咱們必然吃虧。這鄉下地方,真把咱們幾個打死了,挖坑一埋,就算神仙也算計不到啊!

聽了這話,馬鈞倒不禁有些後怕,說那咱們趕緊啟程,渡過洧水,前往許昌去告官吧。曹蛟笑道:“假冒皇親,重罪也,若得發之,大功一件……”最好咱們能夠親手拿下他,那才能穩占這一功勞——“吾隱約記得,東向十裏有屯,可即取屯兵來捕。”

馬鈞心說好吧,那我就再相信一回你的記憶力。於是匆匆上車,繞道而東,果然走了還不到十裏地,便見畎畝、人家,大群農夫在田間耕種,布散均勻、進退有法,瞧著就不是庶民百姓,而是屯農。曹蛟問明白了典農司馬所駐,驅車前往,來到一處小院外,下車叩響院門。時間不長,有一少年應聲而出,遠遠地瞧見馬鈞,趕緊拱手鞠躬致禮,然後才轉向曹蛟。

馬鈞站在車上望去,但見此子不過十六七歲年紀,但身量已經比自己都要高上半頭了,細眼黃面,尚且無須,身穿一襲麻衣,頭上卻戴著黑色巾幘,是個鬥食小吏模樣。

曹蛟大大咧咧地問道:“吾君自都中來,可喚司馬來見。”

那小吏垂著頭,低聲回復:“司、司馬出外……未、未知上、上、上……”

啊呦,馬鈞心說今天竟然碰見一個同病相憐的!他瞧那小吏年紀雖輕,但儀容整潔、態度從容,禮儀也頗標準,不象是驟見上官,才嚇得連話都說不順溜了,必是本就有口吃之病啊。

要是換了旁人,聽小吏這般回話,估計直接一巴掌就搧過去啦,問題曹蛟此行奉馬德衡為君,要是因為對方口吃就不耐煩,馬鈞心裏又會怎麽想呢?哦,你平常對我的態度和耐心都是假的,僅僅瞧在我印綬的份兒上,其實心裏也一定在嘲笑我的口吃病吧?

所以曹蛟只好咬牙忍著,等那小吏把話講完。好在隨即門內又奔出一名小吏來,站在同伴身旁,接下了他的話語:“未知上官職司、名諱,可能見告否?”

這第二名小吏,瞧年歲與前一個差相仿佛,但是個頭竟然更高,而且膚白若雪,箭眉朗目,儀容幾乎可比女子——還是美女——更多一份勃勃英氣。就連曹蛟這種毫無龍陽之癖的,都忍不住多瞧了他兩眼,這才明白:即便是男人,只要長得漂亮,那都足以賞心悅目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