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銅雀台上(第2/3頁)

曹操一揚眉毛,說啊呀,你要不提,我還真忘記冊立太子了。

聽了這話,是勛禁不住就是一個哆嗦。曹操仍然捏著他的手腕子呢,當即察覺,不禁仰天大笑,說:“戲言耳。冊弁氏為後,子修為太子,詔已下矣。”隨即松開是勛的腕子,拍拍他的肩膀,說怎麽樣,你心情放松一點兒了吧。

曹操這人向來不故意繃著,喜怒哀樂都擺在臉上——當然啦,是真是假就不好說了——不過隨著權威日重,象這樣拍著是勛的肩膀開玩笑的情景,已經很久都沒有見到啦。是勛琢磨著,你心情很好啊,那咱們就來研究一下我的前途問題吧。

“未知子……太子何日迎娶呂氏女耶?”理論上納妾是不必要辦什麽儀式的,派輛車往家裏一送就成,問題太子側妃非庶民側室也,多少也該辦一場婚禮吧。

曹操說當然要選擇吉日,隆重舉行——“宏輔為媒,當受新人之拜。”是勛連連擺手:“勛安敢受儲君之拜?請即擇日,逮事成矣,勛乃可告辭返鄉也。”

曹操眉頭微皺,說你什麽意思?你不打算再幫我了嗎?是勛拱手道:“臣自投陛下以來,恭隨左右,為使中國危而復安,黎庶脫於兵燹,並曹氏代劉而禦天下也。今既成功,智力亦竭,合當身退,以免後憂。”

曹操說幹嘛,你當我勾踐啊,害怕鳥盡弓藏?是勛趕緊解釋,說我不是這個意思,只是如今群賢畢集,也沒我什麽用場啦,我的夙志是傳師門之教,廣聖人之學,故此還是返鄉著書,更合乎胃口一些。曹操說這不扯淡呢嘛,你投入鄭玄門下,還在做我幕僚之後,別告訴我說在此之前就有什麽“傳師門之教”的志向了——師門跟哪兒呢?

“朕知之矣,三台十二部,皆有所命,宏輔不得為相,乃生怨望,然否?”

是勛連忙擺手,才待分辯,曹操卻不給他開口的機會,直接就說:“宏輔功大,百僚莫比,又朕至親,誰可上歟?朕非不欲官宏輔也,奈何三台十二部,難酬卿功。”想了一想,說要不這樣吧——“即拜卿為丞相,如何?”

是勛聞言,不禁面露驚駭之色——老曹啊,合著你真想過河抽梯嗎?竟然用這種話來試探我?“臣當日分析三台,即為弱故相之柄也,以重陛下之權,豈可復命?況陛下曾為漢之丞相,臣意千秋百代,不當再命此職。”這也是須要避諱的呀,就好比李世民曾經擔任過尚書令和天策上將,所以終唐一世,就再不設這兩個職位了。

曹操說既然不能拜你做丞相,要麽封以顯爵吧——“冊卿為王,擇關東好郡與之,若何?”

話都說到這個份兒上了,是勛也不得不有所表示,趕緊的滑下高榻,拜伏在地:“臣異姓安得為王?陛下此言,是欲臣死也!”

曹操一瞧,把是勛敲打得夠了,似乎也嚇得不輕,於是微微而笑,雙手攙扶——其實是把是勛給重新扯起來,按在榻上,這才開始說老實話。他說宏輔你功勞太大啦,我必須要有所酬答,而且不僅僅是你,荀公達、賈文和等,都必須酬以高官顯爵。可是一方面,朝堂上目前已經沒有了合適的位子,再把你們放三台,把鐘繇他們抹下去,也不成話;另方面呢,你們跟著我鞍前馬後的,也操勞了那麽多年啦,所以我想設置幾個既高貴又清閑的職務,讓你們就跟在我身邊以備顧問,你幫我想想看,可有什麽名目沒有?

是勛問你是真意嗎?曹操說你看我的眼睛,從來沒有這麽真誠過,我是真心向你請問啦。是勛垂著腦袋想一想,確實,這倒是一個必須解決的問題。

從來開國君主對於功臣們都是不大放心的,既須厚以爵祿,又不能使掌實權——真要是讓威望素著的功臣擔任宰相,肯定會威脅到君主的寶位啊,曹操本人,肯定也是這個意思。漢初的解決方法,是功臣都封侯,問題如今是儒家士人的天下,儒生們對武夫天然鄙視,所以對於因軍功而得封侯也興趣缺缺,那就必須得另外拿出一套酬勞的方案出來。

“乃可酬以散官也。”曹魏繼承漢制,也有散官,比方說侍中、散騎常侍,等等,都沒有明確統屬,只備君主顧問,和行一些臨時差遣而已,後世把這套越搞越嚴密,越搞越復雜,就變成了勛官系統。只是目前的散官數量很少,品秩也二千石到頭了,實在難以安排是勛、荀攸等人哪。

因此是勛就說了,咱們只好把散官系統化、復雜化,最高位可為上公——你且等我回去好好琢磨琢磨的。

就此告辭而出,難免一脖子的冷汗。十二日後,曹昂正式迎娶呂布女為太子側妃,是勛為其大媒。又三日,魏帝曹操下詔,設散官十二階,分文武,文以太宰(即太師,但自從董卓自封此職以後,太師的名字爛大街了,沒人肯用)為首,武以柱國為首。旋拜荀攸公達為太宰,夏侯惇元讓為柱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