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財政危機

是勛作為老師,不僅僅在算數方面遭受了學生的羞辱,就連娛樂競技上也每每鎩羽。當初還在幽州的時候,他閑來無事,就找弟子們下圍棋,可是一來本身水平就差,二來當時圍棋的道數和規則也與後世不盡相同,結果跟司馬懿下了個零比三,跟諸葛亮下了個零比三,跟郭淮還是下個零比三,最後找孫汶下,勉強兩輸一平……是勛不忿之下,幹脆,老子發明“象棋”來虐你們!話說其實此際已有“象棋”之名,然而各方僅有六子,還要配合擲骰,就跟雙陸沒太大區別,此外從“象棋”中還衍生出一種“塞戲”來,摒棄了骰子,略有後世象棋雛形,但跟真正的象棋還是差得十萬八千裏啊。

是勛乃造象棋以教弟子,高高興興地在對方規則不熟的前提下贏了好幾局,但隨即孔明他們就明晰規則了,立碼反虐先生。是勛郁悶之下,再造國際象棋,再造五子棋,再造鬥獸棋,再造跳棋……最後終於在飛行棋(隨口改名為“飛雁棋”)上找回了信心——因為那玩意兒不全然憑乎智力,也是要靠骰運的。

仿佛真是賭運關乎命運,司馬仲達的骰運極佳,是勛在他身上找不到絲毫突破口,諸葛孔明的骰運卻差到就連是勛也要為他抉一把同情之淚……拉回來說,曹淼遞上賬目,是勛雙手展開,大略翻看一遍——自從老婆肯管賬以後,他也就基本上放手了,所謂查賬不過是宣示家主權威的表面文章而已。別看是勛在旁人眼中生財有道,不靠貪汙和大肆圈地就能通過工商業致富,但這只是因為他有超出同時代人的眼光而已,真論起貨殖的本事來,他恐怕連曹子廉的背影都瞧不見。

不過最近一段時間,是家的產業——起碼就曹淼掌管的大賬本兒來看——發展速度逐漸趨緩,因為攤子鋪得太大,互相牽扯和制約,消耗人力、物力也過繁,加上仿效者風起雲湧,反復沖擊著本來就不大的傳統市場,無論榨油、造紙、采煤還是印書坊,純利都日趨指向於零。

尤其這個月,賬上總額竟然首次出現了負數——《九章算數》中即有籌算中“正算赤,負算黑”的說法,但在是家賬本中正好相反,接近於後世的習慣,只有負數才用朱砂記錄。

是勛提起手指來揉了揉眉心,有些不安地問道:“祿已下否?”曹淼說早就領來了,這不賬本兒上全都記著嗎?夫君你究竟在瞧些什麽?

是勛身上掛著兩個職位,一是漢朝秩中二千石的侍中,二是魏國秩比公的中書令,理論上可以拿兩份兒俸祿。然而曹操又不傻,外帶多少有點兒慳吝,手下魏官大多掛著漢職,許都漢官也大多兼著魏職,要全都雙俸,他不得瞬間破產啊?因此規定人各一俸,按高領取。所以是勛位比三公,年俸號稱萬石,其實只有四千八百斛,每月半錢半谷發給,那就是二萬錢加二百斛谷。對於一般人家來說,這是足夠數年所用的巨大財富了,但以是勛的身份、地位而論,卻根本不夠用度的。

是勛在各郡共有六七處田產,約千畝,莊院四處,奴婢、仆傭不下百數,且有老荊等部曲四百余,在在需要用錢。其實這點兒產業,相比他的身份、地位而言,並不算龐大,要是做了那麽多年千石以上高官,直至位比三公,才掙這麽點兒家業,簡直可以算是清官廉吏了——他的主要產業,實乃各地作坊也。

外人皆以為是勛豪奢,其實他真沒有多少物質欲望——經過了前一世的普通市民生活,再瞧這年月的大地主、大官僚,都跟鄉下土包子似的,懂什麽叫享受?除了比較講究吃食——又不要求龍肝、鳳髓、熊掌、猩猩唇啥的,那才能花多少錢——穿多綾羅外,宅不甚廣,不建園林池沼,不藏古玩、珍寶,少以金玉為飾,簡直要跟曹操看齊。

但他為固主從之誼,在弟子、賓客身上花了不少錢,是家門客皆高薪,這是眾所周知的事情。同時為了穩固自家權位,同僚間每有饋贈;對於合夥開作坊、做生意的官僚和世家,也往往分以重利——為的是把他們的目光逐漸從傳統農業轉向工商業。再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是勛非常大公無私,很多作坊,也包括幽州的水師,最初都是他自家掏腰包投入,等成型了再低價轉讓給政府,曹淼念叨過好幾回,說如此賠本賺吆喝,“你我得無餐風飲露即可活耶”?是勛每每笑她婦人之見,眼界太淺,“吾為朝廷重臣,能得餓殺乎?”

可是眼瞧著再這麽大手大腳的,恐怕真要活不下去啦——倒不會真的餓死,哪怕每天攜家眷去找曹操蹭飯,也能吃個肚圓不是?他不禁無比地煩惱,心說為啥那麽多穿越小說裏,主角都能瞬間積累起巨大財富來,不是僅僅養四百部曲,簡直能養千軍萬馬,外帶裝備精良、訓練有素,士卒一日三餐,頓頓有肉……他們都是怎麽搞的?老子還真是給穿越者丟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