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搖唇鼓舌(第2/3頁)

想到這裏,便已然打定了抽身而退的主意,只是臨行前還必須再跟陳宮掰扯幾句,以示自身風儀——終究不可能對方喝一聲“滾”,你就當場抱頭鼠躥的,起碼得撂下句“青山不改,綠水長流,若然有緣,後日再會”的片兒湯話啊。

於是再一拱手:“既公台執意相阻,不允我見呂將軍……”

陳宮暗中舒了口氣,心說趕緊滾吧你,若再耽擱片刻,或許呂布就該聽著消息啦。於是松開捏著刀環的右手,擡起袖子,便待還禮,然後突然瞧見,那邊是勛又跪下來了……陳宮心說你有完沒完啦!可是也只得跪下還禮。兩人再次稽首——很明顯這就是拜別了,見面一稽首,臨別再一稽首,斷沒有說話說到一半兒突然跪下來稽首的道理。是勛大概是以此表態,我可真走了啊,你也別嫌煩,你也別起殺心。陳宮心說我不動你的部曲還不成嗎?你趕緊的吧。

稽首後雙雙站起,是勛雙手仍然叉在胸前,口稱:“告……”告辭的“辭”字尚未出口,突然遠處煙塵卷起,一騎狂飚而至,馬上之人高呼道:“得非是侍中耶?我主呂將軍有請!”

陳宮聞言大驚,右手二度扶上了刀環。他想就此拔刀以挾是勛,立刻將其逼回船上去,但又忍不住轉過頭去觀瞧。這不看則已,一看之下,不禁面如土色——原來前來延請是勛的並非普通小卒,而是呂布的舅子魏續!

這要是呂布隨意遣一小卒來,他或尚可應付,今遣魏續來……完蛋,攔不住了!

眼瞧著魏續催馬迫近,陳宮忍不住就問:“其誰稟報主公?”魏續冷著臉朝陳宮一瞥,也不答話,旁邊是勛卻不禁“哈哈”大笑起來:“公台正不知也,報呂將軍者非他,實勛耳。”就是我告訴的呂布!

你以為我剛才又是稽首又是長篇大論地拖延時間,是在撞大運,等著誰去向呂布匯報嗎?我能拖多久?半個小時頂天了吧?時間再長,我跟這兒一直嘮叨,嗓子先得啞了,還怎麽去遊說呂布?而就算有人能在這半個小時裏去向呂布通風報信,他來得及派魏續過來迎接嗎?

其實我早就設下計謀,通過別的渠道去通知了呂布啦,你把精神頭全都盯在我身上的時候,乃可趁隙取利也!時間我都掐準了,只是計劃趕不上變化,其中只要有一點點耽擱,或許我便將無奈地鎩羽而歸。好在我都已經做好閃人的準備了,魏續恰在此刻到來。

那麽是勛是設下何種計謀,派誰去通知的呂布呢?他一開始沒過腦子,光想把沮授也拖下水,後來細一計劃,就覺得沮子輔不大合適啦,因而向曹操要人:“請一秦舞陽。”曹操說我哪兒給你找十三歲就能殺人的兇悍小子去啊,再說了,秦舞陽最終也沒能幫上荊軻的忙——“宏輔以荊卿自況,大不祥也。”

是勛說我倒不在乎這個……我要求你一名屬吏或者將校,地位不必高,但要有膽色,而且便言辭,你有沒有?曹操略一沉吟:“有軍議掾高堂升平,可乎?”

高堂升平大名為隆,泰山平陽人,大儒高堂生之後,曾被泰山太守薛悌任命為督郵。某次薛悌跟郡督軍爭論,對方很不禮貌地直接喊著薛悌的名字呵斥,高堂隆乃按劍喝道:“昔魯定見侮,仲尼歷階;趙彈秦箏,相如進缶。臨臣名君,義之所討也!”嚇得郡督軍臉色都變了。

在原本的歷史上,高堂隆不久後便辭去官職,避處濟南——估計那郡督軍說不過他,所以想玩兒陰的,他因此而落跑——直到建安十八年才被曹操召為丞相軍議掾。可是在這條時間線上,魏國開設科舉,高堂隆聞訊即欲往試,然而盤川不足,就被迫跑去老長官薛悌府上打秋風。薛悌說我一直在找你啊,以卿之才,還考什麽試,我直接把你推薦給魏公吧。

於是寫下一封薦書,說明高堂隆的才能,也包括他此前呵斥郡督軍的事跡,讓他持著前去拜謁曹操。

——倘若高堂隆真去考試了,估計早該被是勛給發掘了出來……薛悌那也是曹氏舊臣,當年曾經跟隨荀彧、程昱等人守備鄄城,深得曹操信重。在原本歷史上,他最出名的一件事就是擔任護軍,督張遼、李典、樂進守備合肥,曹操留下一道密旨給他,說“賊至乃發”。後來孫權真的來打合肥,薛悌展示密旨,上書:“若孫權至者,張、李將軍出戰,樂將軍守,護軍勿得與戰。”張遼從中窺出曹操真意,乃有逍遙津之勝。

所以薛悌推薦的人才,曹操也必然重視啊,當即委高堂隆軍議掾之職,帶在身邊。是勛請求一位有膽色兼有口才之人相助,曹操就想起高堂隆呵斥郡督軍的往事來了,當即召來與是勛相見,說你瞧瞧這位是否稱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