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頭風復發(第2/2頁)

不過至此,扶風半郡皆沒,魏軍皆退至雍水之東,不但全無攻勢,且守亦倉促。涼、益聯軍則形勢大好,尤其既得陳倉、郿縣,則可自褒斜道運糧資供——雖然道險難行,終究比從涼州兜個大圈子再運上來要近便得多,況且也可避免受制於人。

那麽形勢如此糟糕,曹操的援軍又在哪兒呢?其時曹操已至酈山,距長安幾乎咫尺之遙,然而一夕收到盧洪自安邑得來的密報,卻不禁使他眉頭緊鎖,腦門兒一陣一陣地發漲。沉吟良久,曹操終於還是把密報擱火上燒了,然後吩咐傳信之人:“還報盧慈範,若有一字泄露於外,孤必斬之!”

曹昂對漢室還報有一絲不切實際的幻想,對於自己篡漢的圖謀向來就不熱心,甚至有些不以為然,曹操作為他爹,哪有瞧不破的道理?只是沒想到兒子這回說話如此激烈——是因為本在私室,當面的又是親戚,所以才口無遮攔嗎?倘若是曹昂原話還則罷了,只有文字傳遞,並無神情相伴,曹操的感受不會如同身臨其境的是勛那麽深——說白了,疑惑會大過失望。問題曹丕給修的那幾句話實在太狠啦,什麽“真權奸也”,什麽“恃功而傲,擅權而逼”,甚至於“吾寧曹氏族,亦不為此不忠不義、禽獸之事也”……子修你不是一慣純孝的嗎?“為君父隱”乃孝道之義,哪有你這麽說自家老爹的?!難道我竟然看走了眼,他從前那副孝順面孔全都是假象嗎?不能,不能……可是曹操也不好寫信給曹昂,向他提出質問——這記錄下來的,究竟是不是你的原話?即便是原話,又是不是你的本意?就算當面也不好這麽問啊,否則父子之間那就真的徹底撕破臉啦。再說了,除非鐵了心欲與乃父決裂,否則曹昂絕對不肯承認哪。

正如曹丕所料,即便曹操再如何重用盧洪、信任校事,也不會輕易聽信這些風言風語,就算確實相信了一部分,也不會就此大光其火,一沖動就抹掉曹昂繼承人的位子。他想著且等我返師以後,再找是勛好好探問一下,也再查問查問子修你的真意。倘若這些確實是你的真實想法,那麽為家國計,我就算再如何寶愛你,也不能讓一個“寧族曹氏”的家夥來當我的繼承人呀!

不過呢,他終究還是小孩子,就連當爹都還沒幾年呢,只要我曉之以理,動之以情,嚴加督責,未必就教育不回來——只是這終究是令人頭痛的事情啊。

曹操是沒有想到,讓他真正頭痛的事情馬上就到了,翌日才待起身,突然西方來報,夏侯淵覆師喪敗,身首異處!曹操這才大叫一聲,當場厥倒——頭風徹底復發。這一痛就是連著好幾天,他幾乎連挪動都挪動不了啦。等數日後病情稍緩,終於抵達長安,前線局勢已經惡劣到無以復加了。

雍州刺史司馬懿將曹操迎入州署,同時稟報:“金城有使,求見魏公,因知魏公不遠,臣乃請其暫待……”曹操一搖頭:“置之。”情勢如此糟糕,我還有大把的公務要辦,這會兒誰有空搭理韓遂派來的使者?你隨便安排吧,等有空我再見他。

曹操並不忙著前抵一線指揮,而即坐鎮長安,調兵遣將,重整防線。首先要做的,就是將從關東帶來的軍兵陸續派往雍水前線,悄無聲息地替換下士氣衰弱的敗殘兵馬,然後沿水東築堡,以遏制聯軍的攻勢。

曹操必須做好前線再敗一場的準備,一方面向河東、弘農、馮翊等處抽調兵馬,同時自杜郵至鎬,搶築起第二道防線來,以備守長安。然後他又給呂布寫信,譴責陳宮相助劉備的行為,只是字裏行間所表現出來的態度,卻對呂奉先並無絲毫怨懟之意,仿佛陳宮跟對方壓根兒就不是同一個陣營的,他只是在跟老朋友抱怨他人之事一般——此正是勛所建議的“區隔陳呂”是也。

等大致忙完了這些事,曹操終於打算親自到第一線去瞧瞧看啦。可是正在收拾行裝,司馬懿前來探問,說金城的使者魏公您還見不見啦?若不打算召見,我這就打發他回去好了。

曹操隨口問道:“韓遂遣何人來?”司馬懿回答:“犍為太守閻彥明。”

聽到這個名字,曹操不禁雙眉一鎖,胡須一翹,冷笑道:“是兒尚何面目敢來見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