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宮中二宦(第2/2頁)

也就是勛既任侍中,又是曹家姻親,兼之名滿天下,皇帝才會派名中常侍來迎接,換了旁人,估計隨便打發個小黃門出來,都算是破格禮遇了。

是勛問木恩:“今宮中宦者幾何?如卿為常侍者又幾何?”木恩回答說舊宦十一人,其中三人加中常侍號,余皆黃門,新宦數量也不多,三十來人而已——這比起靈帝朝數百近千的宦官,簡直天差地遠。

隨便聊著,很快便接近了崇德殿。是勛步子挺急,就怕進殿太晚,還沒等到天子過來呢,天就黑了,宮門要落鎖,那我這趟不是徹底白來了嗎?只可惜那木恩似乎腿腳不大方便,行速很慢,是勛又不好甩開他單走,表面上微笑著閑聊,其中內裏心急火燎的。正當此際,突然從斜刺裏又疾奔過來一名年輕宦者,見了二人躬身施禮:“是侍中、木常侍……”

木恩在是勛面前躬腰曲背的,一臉諂容,見了這名宦者,卻不由自主地把腰給挺起來了,也不正眼瞧對方,卻昂首呵斥道:“任曙吉,宮中豈是奔躥之所?!”你有什麽要緊事兒,跑得這麽慌張?

那名喚作任曙吉的宦官斜眼瞟了瞟是勛,隨即垂下頭去:“稟常侍,曹妃聞其姑婿是侍中入內,思慕渴懷,命小人請去相見。”木恩撇著嘴一拂衣袖:“侍中來謁天子,日將夕矣,焉有余暇去見曹妃?”

任曙吉又再擡起頭來,眼神朝是勛一瞥,微微一眯,隨即諂笑著對木恩說:“曹妃因聞天子適召太醫令,恐有不虞,安得能見侍中?故此乃請相見耳……”

是勛覺得這事兒實在蹊蹺啊。沒錯,曹憲是曹操的閨女,也是自己老婆的外甥女兒,外甥女兒想見見娘家人——即便只是遠房的堂姑婿——也在情理之中。問題他只在年節時候見過曹憲一兩面,連話都沒怎麽搭過,安有“思慕渴懷”他這姑婿的可能性呢?倘若進宮的不是自己,而是曹德、曹昂,曹憲想見還則罷了,見自己?真有這種需求嗎?

不對,這裏面肯定有事兒!莫非曹憲在宮中聽到什麽不利於曹氏的消息,所以想趁機傳遞給自己?他就這麽一錯神兒,似乎沒聽清楚任曙吉後面的話,任曙吉被迫又加重語氣重復了一遍:“天子既召太醫令,恐禦體欠安,不便見侍中也!”

木恩一擰眉毛,提高聲音斥喝道:“安敢妄言?適才即天子遣吾迎侍中往崇德殿去,何言不便相見?!”

然而這時候,是勛終於聽明白任曙吉的話了,他腦海中不禁靈光一閃,開口便問:“今太醫令何人也?”木恩搶先回答道:“是吉本。”

啊呀吉本!是勛不禁大睜雙眼,一把便揪住了木恩的手腕:“吾在宮門等待良久,何以天子始召?吉本何時進宮,又何時離去?!”木恩聞言嚇了一大跳,急忙擺手:“此非侍中所當問也。”你一個外臣,打聽皇帝的起居情況幹嘛?

是勛左手一按佩劍,雙眉立起,惡狠狠地瞪著木恩:“吾有問,汝便答,倘有一字虛言,以為吾不敢喋血宮廷麽?!汝一宦者,一日為二千石,即敢藐視朝廷大臣?難道吾不可為袁紹兄弟耶?!”你信不信我一劍砍了你,甚至殺光內廷宦官,然後自己還能全身而退?

他突然暴起發難,兩名宦者全都嚇得魂飛天外,任曙吉當場就跪下了,木恩也想跪,卻被是勛牢牢揪著手腕——是宏輔好歹也是跟太史慈練過幾天武的人,又當緊急時刻,說不上力大無比,對付他這麽個中年宦官還是不為難的,他木恩又不是“壯健有武略”的蹇碩——跪不下去,驚得裙子都濕了。當下只得結結巴巴地回答道:“侍、侍中求謁,時天子在永樂宮,便急召吉本來,屏人言良久,吉本乃去,約一時許,吉本再來,天子乃遣小人來迎侍中……”

說白了,劉協聽說是勛來了,也不說見也不說不見,卻先叫了太醫令吉本過來,兩人說了好一會兒的悄悄話,然後吉本走了,仍然不說見是勛,要等一個多小時後吉本再回來,劉協才讓木恩領是勛去崇德殿等著……中間這段兒,吉本幹嘛去了?找藥去了?

倘若換了一個人,或許真當吉本是去找藥了,是勛可沒有那麽天真,當下松開木恩,轉身便走。木恩趕緊在後面追:“侍中何往?”是勛沒好氣地回答他:“日將夕矣,宮門將閉鎖,安得復見天子?且候吾明日再來。”木恩心說這是啥意思?天子召喚,還有改天的道理?我知道如今是曹家人掌權,可也沒象你這樣的,剛才說要砍我,現在說要讓天子幹等。

他緊著追,只可惜腿腳不便,一直跑到金商門口,還沒能追上是勛。不過是勛倒主動停下了腳步,因為他驟然瞧見遠處天空騰起了一片火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