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先實關中

是勛前些天跑了趟廣陵,去探望病重的陳登,回來就轉述陳元龍的話,請求曹操盡快發兵以平定吳會。所以要說伐吳,是宏輔本該是堅定的支持者,可是這回曹操問起來,他卻反倒說“恐未可輕伐也”。曹操當即一指:有話直說。

是勛瞟一眼荀攸,微微而笑:“公達當知吾意。”

荀攸手撚胡須,點一點頭:“宏輔乃憂呂布、劉備覬覦在側,若大軍南征,恐相牽絆乎?”朝曹操一拱手:“當先實關中之防,然後可南。”

誰說天南地北的就一定呼應不上?曹操要去打江東,即便孫權不派人向劉備求援,劉玄德也可能主動出兵,以騷擾曹操的側翼——此唇亡齒寒之憂也。大家夥兒估摸著,呂布動兵的可能性不是很大,但還得加上陳宮那個變數,至於劉備,他是肯定會趁機橫插一杠的。

無論呂布向東,還是劉備北上,目標肯定是關中地區。倘若呂布渡黃河,走並州,或者劉備循沔水,出三巴,道路崎嶇偏遠,人口也很稀少,大軍難行,頂多就幾千人做做牽制而已,那都好對付。但若大舉以犯關中,甚至聯兵前來,問題就比較麻煩了。

因此必須先實關中之防,東堵西擋,把他們給攔住,一直扛到徹底解決了孫吳問題再掉過頭去收拾他們。

是勛說了:“今妙才將軍已塞隴關,可防呂布。然自漢中逾南山而北,非止一途也……”當下掰著手指頭計算:“東有子午道,直指長安;其次儻駱道,至於武功;三為褒斜道,至於郿縣;最西散關故道,及於陳倉。皆須密築其壘以嚴防之,或可禦劉備也。”

對於漢中連通關中的地理問題,是勛那真是熟極而流啊——無他,這是將來蜀漢丞相諸葛亮北伐曹魏的各種選擇(還得加上最西面的出祁山,不過這時候祁山以北是掌握在呂布手中的),後世研究孔明北伐的文章汗牛充棟,幾乎都研究透了,是勛身為三國迷哪有不清楚的道理?

賈詡是關西人,又曾長年在長安為官,對於附近地理也很熟悉,首先肯定了是勛的講解,然後補充道:“道皆險僻曲折,大軍不易行也,然恐劉備分道而出,相互策應,則妙才將軍禦之為難。詡意必增兵添將,並廣發勞役築壘,乃可保安。”

是勛點點頭,隨即提出一個新的問題:“妙才將軍善將騎兵,馳騁平原,所向無前,然使之塞口,恐非所長。況……”斟酌了一下詞句,然後才說:“妙才將軍常身先士卒,若有蹉跌,恐搖軍心。”

曹操說大家夥兒都是自己人,你就別特意給夏侯淵塗抹光彩啦,什麽“乃常身先士卒,若有蹉跌”,說白了,妙才用兵過於輕脫,徒恃其勇,而不夠謹慎,特別容易被人玩兒了斬首,我也勸過他好多回啦,他就是不聽——“如之奈何?”

是勛心說我就是這個意思,但是真不方便直說啊。在原本的歷史上,夏侯淵後來就折在這“徒恃其勇”上了,倒不能說他有勇無謀,可是往往沖鋒在前,完全不顧自身的安危。結果定軍山一戰,劉備放火焚燒鹿角,夏侯淵親自上陣,跟張郃東西相救,眼瞧著張郃那兒扛不大住了,他就把自家麾下兵馬陸續調去增援,結果導致主將身邊兵力薄弱,被黃忠一個沖鋒便斬下了首級。

曹操經常告誡夏侯淵:“為將當有怯弱時,不可但恃勇也。將當以勇為本,行之以智計;但知任勇,一匹夫敵耳。”不是說夏侯淵是匹夫,而是說他遲早死於匹夫之手——那家夥的脾氣就跟孫策是一樣一樣的,所以最終結局也都一樣糟糕。

因此是勛建議,得給夏侯淵再派幾名相對持重謹慎的部將。曹操問他心目中可有合適的人選?是勛伸出手指:“張儁乂、郭伯濟可也。”

當然啦,光靠那倆肯定還不夠——原本歷史上的漢中之戰,張郃是夏侯淵的副將,郭淮是夏侯淵的司馬,不還是讓主將給人砍了麽?所以說,還得多加一個重量級的參謀——“司馬仲達、諸葛孔明,擇一乃可。”

在原本的歷史上,那倆一個攻、一個守,長期在隴上拉鋸,塑造了軍事史上空前的輝煌戰績,那麽如今想起來把誰安排在西線為好,是勛當然會舉這二位啦。但是沒必要把他們全都派過去,給出一個,便可為龐士元、法孝直之敵也。

曹操沉吟少頃,點一點頭:“仲達可也。”司馬懿現任幽州刺史,諸葛亮跟隨曹操遠征了一回關中,深受器重,建國後即任用為散騎常侍,為中書台的屬官。曹操的意思,派一員文吏去給夏侯淵做參謀,並主掌物資調運事,那麽最合適的便是使其人接替趙颙擔任雍州刺史。諸葛亮終究年紀太輕,資格太嫩,官位也不夠高,不可能直接升為一州刺史,而把司馬懿從幽州平調過來便相對允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