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光祿新丞(第2/2頁)

曹操滿口應承,果然那日便將是勛召去,指著一名相府屬吏打扮之人對他說:“此吾之愛掾耿季行也,可為宏輔之佐。”

是勛擡頭一瞧,似乎有些眼熟——丞相總統百僚,相府就跟後世的國務院似的,各級屬吏數量龐大,即便是勛亦曾仕於相府,又不時出入,那也不可能每個人都能叫得出名字來。耿季行?沒有印象,乃史書略載之人耶?

正琢磨的時候,對方邁步上前,執禮甚恭:“茂陵耿紀,拜見是光祿。”

耿紀!倘若要以漫畫手法來描寫是勛此刻的心情的話,那肯定是滿臉的黑線,頭頂還有烏鴉“嘎嘎”飛過……要說耿季行,他確實沒有印象,若說耿紀,就不可能不知道啊!哪怕在《三國演義》之中,這人也是露過一小臉的——建安二十三年,時任少府的耿紀與太醫令吉檜(一作吉平)、丞相司直韋晃等在許都合謀起兵,反叛曹操,事敗被舉族誅滅。不僅如此,他們還重創了丞相長史王必,導致王必不治身亡,曹操匆匆從鄴城趕回許都,因為心痛王必之死,就在朝堂上來了一次大清洗,無數心存漢室或者只是騎墻派的官僚人頭落地……我靠對於曹家來說,這就是個大奸賊啊!曹操竟然把他派給我當副手?!

是勛還在滿心的郁悶呢,就聽曹操介紹,說:“耿季行乃好畤侯(耿弇)之後,忠誠亮節,尤擅政務,從吾七年,頗趁心意。若非宏輔索要,吾斷不能予卿。”那意思,我可是精挑細選了一位幹才給你啊,你可得感恩哪!

是勛心道誰說曹操“難眩以偽”來著?身旁埋伏著這麽一大奸賊,他卻完全看不清,還以為耿紀既然是從自家幕府起步的,當然跟自己一條心啦。本想拒卻——這小子若還走原本歷史上的老路,將來會不會牽累到我啊?可是一時又想不出合適的借口來。告訴曹操這家夥心向漢室?這話不能跟明面上說啊。告訴曹操這家夥將來會造你的反?那自己不變成算命的妖人了嗎?!

腦中反復轉圈,身體卻本能地行動起來,給耿紀還了一禮。曹操說啦,我明日即上奏天子,使尚書下詔,委耿紀守光祿丞,你們二人一定要通力合作,給我把這一大攤子事兒給管起來,還要管好——“以宏輔之才、季行之能,料不負吾之所望也。”

結果是勛只能硬著頭皮接受了這一既成事實——曹操可是個多謀善斷之人,但凡他認準了的事兒,你想推翻,必須有足夠的理由能夠說服他。要是主公換了是劉表之流,以是勛的身份那就接近蔡瑁了,估計只要私下說一句“我不喜歡那家夥”,就能把耿紀趕跑,說不定還直接踩至下僚。曹操可不成,是勛拿不出足夠充足的理由來,他輕易不會變更成議。

然而是勛別說充足了,就連一丁點兒理由都想不出來——他跟耿紀不熟啊,想揪對方的錯處也揪不著啊。

於是只得郁悶地返回家中,隨即把關靖給請了過來。是勛在關士起面前就可以放心胡扯了,他說曹公今天把這麽一人介紹給我,說是做我的副手,可是我看此人眼神不對——孟子曰:“胸中正,則眸子瞭焉;胸中不正,則眸子眊焉。”本來想把庶務全都委任給光祿丞的,可是我不放心這個人,怕他將來做錯了事兒會連累到我,有什麽法子可以把他給趕走嗎?

關靖笑道:“以僚從覆主官難,以主官逐僚從易,主公何憂也?既曹公之命不可逆,乃可任之以事,徐徐查其不法事,而後罷免之。”

是勛心說這人將來是會造反的,而在造反之前,他還真未必會暴露出什麽劣跡來。其實站在漢朝的角度來看,耿紀那就是不惜拋頭顱、灑熱血也要扶大廈於將傾的忠臣烈士啊,他在相府中為吏七年,連曹操都信任不疑,寶愛有加,可見此人的品德、才能都臻上乘——政治傾向不對,只要不暴露,還真不好揪他的錯兒。

“若其大奸若忠,並無不法,奈何?”

關靖說若無不法,就制造點兒不法出來,這有什麽難的?你先用著就是——人沒有無貪欲的,也沒有不犯錯的,只要咱們有心算計,還怕趕不走他嗎?“主公若只識至誠待人,必為所欺也。為政之要,在疑人,不在信人。”

是勛聽了這話,嘴角不禁略略一抽,心說關士起果讒佞小人,幸乎吾得之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