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行海索圖

在黃縣歇足三日,易貨完畢,是勛、是峻即辭別了是儀、是著,返回船上。繼續揚帆起航的時候,就見艦隊後面陸陸續續又跟上來十多條規模較小的海船。

原來那些都是東萊本地,或者途經東萊的海商,聽聞有官家的船隊要繞過膠東半島,南下海、徐二州,專門等在港口,尋機跟隨。這年月海上還算太平,沒有太多海匪——雖說海商逮著機會也往往會撕破臉充一兩回賊寇——但結伴而行,終究多點兒保障啊。說句不好聽的話,萬一撞見狂風大浪,自家的船小翻沉了,人家官船大還能繼續漂著,那也有機會把自己打撈上來吧。

是勛在甲板上遠遠望見,不禁微微冷笑,當即吩咐劉煦,說逮個機會,你把這些船全都給我扣下,調為官用。這些商船雖然形質較小,也不能打,終究可以幫忙充充門面啊,真的航到吳會沿海去,這年月誰能瞧得出來戰艦和商船的區別?誰能瞧得出來船上有沒有載兵?

自家的艦隊足二十條“巨”舟,放諸今日東亞,乃是無敵的存在,問題根本沒人會湊過來跟你海戰啊,簡直是身負屠龍之技,毫無用武之地。此番遠征,主要目的是威嚇孫權,那麽多一條船便多一分威嚇的力量——誰叫汝等湊將上來的?官家的便宜是那麽好占的麽?

一路無話,不日即繞過半島,航至不其縣境內,是勛按查粗糙無比的海圖,詢問劉煦附近地形,劉煦就說啦,前有一灣極大,若遇暴風,乃可入灣避之。是勛猛然省起,我靠那不是膠州灣嗎?當即吩咐是峻,說你幫我記下來,此處可辟良港,必生財源,得著機會要稟報伯父知曉。

經過登州和海州交界處的時候,船隊遭遇暴雨狂風,好在衛循這條海路也跑過三五回了,麾下更有那積年的水手,走了十回還不止,當即指揮船隊靠攏附近小島暫避——也就是後世的靈山島,此時尚未有名。

風浪止息後繼續南下。瑯邪國瑯邪縣靠近海邊,有一小港可以暫泊,船隊就又在這裏歇息了兩日,補充食水。是勛前一世也是乘過船的,並無太大不適,但手下這些參謀——諸葛亮、郭淮等人——才上船便頭昏氣悶,隨即嘔吐不止,好些天才勉強緩了過來。如今又經風浪,眼瞧著幾個年輕人面色蠟黃,整個兒瘦了一圈下去。是勛雖想盡快趕到廣陵,好與陳登一起策劃對東吳的戰事,但也不能坐視他們病弱——要跑這一趟把郭伯濟、諸葛孔明給累死了,那才是千古大悲劇哪!

故此在瑯邪又歇兩日,下一站是郁洲山——即後世的連雲港,這年月陸地半沉,還只是一個海島——再下一站鹽瀆,又各歇了兩三日,等進入廣陵境內的時候,都已經十一月份了。這一趟海上遠航,即便沿岸算是側風、順流,也足足走了一個月的時間。

其間消息閉塞,不知道荊、揚兩州的戰事究竟如何了。是勛心說要是等我到了廣陵,曹操那邊兒已經被火燒了赤壁,狼狽逃回中原,而孫權也把主力調歸了吳會,那可就搞笑啦……這時候的廣陵郡大致等同於後世江蘇省的江北地區,但面積要小很多——因為後世的海岸線往東延展了一百公裏還不止,都是淮河、長江及其支流兩千年來攜帶泥沙沖刷出來的。如今海岸線內縮,沿海地區多為灘塗,並且礁石密布,本來並無港口。近年來因為是勛鼓吹海貿,在幽州任上也多次派遣船隊打通前往廣陵的商路,故而在長江口北側的大島上新開辟了一個小港。

此島亦無名也,其西端恰好是後世京杭運河的河道,東端則為南通市如東縣城所在地。

若非有這個小港在,是勛還真不敢行此遠襲之計,因為那就必須把基地設立在海州鹽瀆縣啦。開玩笑,從鹽瀆直指吳會,五六百裏的海程,一來一去再加騷擾作戰,起碼得連續在海面上漂半個月,就這年月的航海技術、食水儲藏技術,根本就是拿自己和水兵的性命在冒險撞大運哪!

且說是勛靠港以後,即命衛循征發島上居民,協助擴建港口——他打算把這兒當作艦隊主基地了,而就目前的規模,可根本不敷使用啊。本打算乘坐小船逆流而上長江口,在東陵亭登陸,前往廣陵去拜見陳登,同時也商議貿易和物資補給的問題。卻不料他還沒有動身呢,廣陵太守徐宣便主動尋上島來。

這位徐宣字寶堅,也是史上有傳的人物。他祖籍舊廣陵郡的海西縣——如今劃歸射陽郡——曾一度避難江東,因為拒絕孫策的征辟而返回故鄉,協助陳登平定了海西的民亂,被署為五官掾。後來朝廷分徐州為海、徐二州,陳元龍出任徐州刺史,即舉薦徐寶堅出任廣陵太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