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幽州水師

其實是勛給曹操的兩封書信,前後僅隔一晚,並且走的道路也都相同,都是先乘船前往登州,再陸路快馬傳至南陽。問題前一封僅僅是信,後一封還附帶上了陳端陳子正,即便一路奔馳,陳端的老命都廢了半條了,終究不比專業的信使,結果晚了將近十天。

陳端是聽是勛說周瑜很可能已經攛掇孫權出兵了,這才匆匆跑來拜見曹操。他原本心中還有疑惑,認為周瑜不見得會有如此膽魄,孫權也未必就能被他說服了,這般孤注一擲,可是等到了曹營,見到了張昭、張纮,才知道竟被是勛不幸而言中。三人整日如坐針氈,可是曹操也不肯放人,也不向他們通報前線的戰況,空有滿腹智計卻都施展不出來啊,唯有對泣而已。

曹操展開是勛第二封來信,首先是為黃射講情——那是因為是勛恰好收到了黃射發過去的求救書信。但他在信中並沒有說自己跟黃射如何如何好交情,也不提黃射有什麽才能,殺之可惜,只說了一句話:“殺之無益,留之無害也。”曹操你又不是屠夫,不以殺人為樂,那麽殺了沒好處的家夥,你殺他做甚?留下沒壞處的家夥,你就捏著鼻子留下好啦。

曹操覽信,不禁莞爾,心說黃射剛窺破了江東、江夏聯兵的陰謀,立下大功,並且還是在眾目睽睽之下向我稟報的,我現在就算想要殺他以威嚇黃祖,都下不去手啦——正好賣是宏輔一個面子。

繼續往下看,卻不禁緩緩地皺緊了眉頭,隨即遣劉放召喚荀攸、賈詡等人前來,展示是勛手書,然後問他們:“此計可得售乎?”

賈文和一攤雙手:“此亦妙思也,然吾不識水戰,無以測算。”荀攸卻說:“聞宏輔前在遼東,調海舟以破公孫水師,此必有所啟迪,乃思此爾。未必得售,然料無傷也。”我不確定一定會成功,但就算失敗了,應該也沒多大損失,可以容他一試。

那麽是勛究竟獻了什麽計呢?原來他腦洞大開,竟然打算率領幽州的水軍沿著海岸南下,去威脅孫權的吳會腹心之地!

且說是勛自回了曹操第一封書信以後,籌思整夜,竟然難以入眠。於是第二天一早,就把關靖、諸葛亮、諸葛瑾、郭淮、是峻等人召來,首先通報了一番南方的形勢,說我估計,孫家已然發兵以擊王師側背了,並且很可能跟荊州劉表聯起手來,丞相此番南征,前景不怎麽妙啊。

是峻說丞相親領十余萬大軍,而孫、劉兩家撐死了不到八萬人,就算他們聯起手來,咱也未必會吃虧啊。諸葛亮搖頭道:“子高未經戰陣,不識軍謀也。兵法雲‘十則圍之,五則攻之,倍則分之’,斯乃萬全。今我僅倍敵爾,分之乃可破,若敵合則難算也。而敵控江漢之險,有舟師往來聯絡,分之則難,若荊揚果盟,誠恐破之不易。”

是峻說那怎麽辦?咱們遠在幽州,就算擔憂國事,那也插不上手,使不上力氣啊。

是勛說未必,當下展開地圖,指點著對臣僚們說:“吾今欲請命丞相,親率舟師南下,以撓吳會。荊揚,唇齒也,故伐荊而揚不得不救;然吳會為孫權腹心,腹心若危,誰計唇齒者?”到時候孫權肯定被迫要把軍力從西線抽調回來,以鞏固沿海地區的防禦,丞相單打一個劉表,勝算那就很大啦。

諸葛瑾表示了謹慎的擔憂,說舟行千裏,風浪難測,未免懸危,而且自海路攻敵,從前也沒有過先例啊。是勛微微而笑道:“吾非深入大洋,乃沿岸而下,即遇風浪,自可攏岸,或有驚而必無險也。況海路攻敵,非無例也,昔吳王夫差乃乘舟師攻齊,惜乎喪敗。吾今非攻吳也,撓之耳,何險之有?”

是勛前一世偶爾搜索網上資源,看到說中國古代最早的海戰發生在春秋末期,吳王夫差曾經走海路去打過齊國,結果戰鬥失敗,狼狽而歸。他驚得趕緊去翻史書,終於在《史記·吳太伯世家》的犄角旮旯裏發現了一行很容易被人忽略的文字:“齊鮑氏弑齊悼公。吳王聞之,哭於軍門外三日,乃從海上攻齊。齊人敗吳,吳王乃引兵歸。”

當時他就笑了,心說史料不能隨便腦補啊,光說夫差走海路去打齊國了,哪兒寫著他跟齊人發生海戰了?就不能是登陸作戰失敗嗎?真正在海面上以戰船對戰船——即便離岸不遠,還有陸軍相助——首戰肯定是白村江啊,在此之前哪有什麽真正意義上的海戰?

甲午之前,中國有什麽著名的海戰嗎?白村江勉強可以算一次——那也基本上是海岸戰——然後崖山算一次,援朝抗倭的露梁算一次,鄭和破蘇幹剌的海戰算一次,施瑯破劉國軒的澎湖海戰算一次,真正成一定規模的,也就這麽五回吧?元初打日本、鄭成功平台灣,都是以海船運兵的登陸戰而已,明初剿倭打過幾場,但規模全都不大,連名字都留不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