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假途滅虢(第2/3頁)

曹操是在登州過的年,然後才奏凱而還。回來還踏實不到兩個月,突然有消息傳來:袁紹掛了。於是他急忙召集群臣商議,說袁家兩個小子都上奏請求繼承袁紹的爵位和幽州牧之職,並且要求朝廷發兵助討叛逆——咱們是幫誰為好呢?

王粲首先站出來發表意見,說:“周禮,傳嫡而不傳庶,立長而不立幼。今袁譚為本初嫡長,合當承繼……”袁譚、袁尚雖然不是一個娘生的,但袁尚之母是繼室,而非小妾,兩人都算嫡子,嫡子而分長幼,當然袁譚是最具備繼承資格的啦——“然以國法論,所繼者,爵也,而非產業。袁尚雲本初傳位於彼,未識真偽,可遣一使往薊縣訊問,再作決斷。”

按照漢律,一家之主的爵位、名號,以及當主之位,自然是要傳給正牌繼承人的,至於財產,則首先依據亡者遺言,若無遺言,才留於嫡長。所以王粲說了,袁紹的爵位,自然是給袁譚,至於產業……也不知道袁尚所謂的遺言是真是假,應當先搞清楚這個問題,才能談得到幫誰不幫誰。

曹操一擺手,那意思:仲宣你且退下吧,對於軍國大事你不大在行,那就跟旁邊兒安心聽著就是了,沒必要特意站出來宣示自家的存在。還朝廷先遣使去訊問袁尚?他們哥兒倆馬上就要打起來了,要再這麽來回一折騰,說不定其中一個就贏了,就此順理成章地繼承袁紹之業,朝廷必然毫無所得啊——而且連動兵的借口,都會自動喪失。

新任許令常林站出來說:“古有遠交近攻之論,臣以為當助袁尚,以擊袁譚。譚近而尚遠,擊譚則兵士不勞。且滅譚後,尚勢不能獨存也,朝廷即可奄有幽州。”

劉曄表示反對,雲:“不然。今助尚而攻譚,譚受夾擊,必滅之速也,則尚無損,朝廷雖得涿郡,何雲得全幽耶?當助譚而攻尚,假途於譚,設譚不從,則並擊之,譚若相從,待滅尚後,一匹夫可擒也。其兄弟既敗,則幽州膏腴之地,盡入我手,袁熙、高幹乃可傳檄而定。”

某些人站出來贊同常林的意見,那就是相助袁尚去打袁譚,因為袁譚離得近,進軍比較方便,物資消耗也不會多。某些人則贊同劉曄的意見,主張相助袁譚攻打袁尚,行“假途滅虢”之計。可是董昭對劉曄提出異議,說:“設軍往滅尚,而譚攻之後,奈何?”你光想著借道了,對方在借給你道路後要是突然翻臉,怎麽辦?

劉曄還沒有開口,從事徐奕先代他回答了:“我軍眾而袁軍寡,況又二分。今將一部屯守後路,大軍繼前,則譚何以撓也?”以朝廷的兵力,足夠保障後路啦,不怕袁譚突然翻臉啊。

毛玠幫著董昭說話:“不然,幽州懸遠,彼為主而我為客也,若於險狹處設關,以阻我進退,誰保萬全?”人家在幽州經營很多年了,咱們人生地不熟的,哪怕兵再多,也容易上了圈套啊——把袁譚放在身後?不妥啊不妥。

雙方各執己見,莫衷一是,最後把目光全都投到三個人身上來了。哪三個人?正乃曹家謀士集團的第一梯隊也:荀公達、郭奉孝和是宏輔。

其實這一梯隊裏還應該算上荀文若、程仲德和賈文和。問題前者最近操勞國事,一不小心病倒了,沒能來開會;次者正好有事出都公幹;至於後者,在這條時間線上因為是勛橫插一杠,所以是不情不願降曹的,曹操對他的信任度還不夠,所以相府內部的小會,就沒叫他來開。

眾人討論的時候,是勛也在琢磨啊,該當如何進言才好呢?要說他真正的戰略才能,比起荀攸、郭嘉來,那真是天地之遠,此前每每道中,仿佛智謀無雙,全都是靠著熟悉歷史而開的金手指。問題目前這袁氏兄弟相爭,雖然貌似是原本歷史的翻版,但要仔細一想,其實全然不同啊。

在原本的歷史上,袁紹雖敗官渡,但實力猶存,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四州之地幾乎無損,所以跟曹操仍然處於敵對狀態。那麽袁紹死後,傳位給誰,壓根兒就不關曹家的事兒,也不關朝廷的事兒——曹操為什麽聯合袁譚去打袁尚?正為袁尚是袁紹的繼承人,故為敵國,袁譚主動求降,變成了友方,這幫誰、打誰,根本就不需要考慮啊。

可是在這條時間線上,袁紹官渡之後還有林慮,林慮之後還有修仁,一敗再敗,把四州給丟得光剩下半個幽州了,所以被迫認慫,向朝廷表示臣服。所以袁氏兄弟相爭,才都來向朝廷討要說法。可是選擇題擺在這兒了,又該怎麽做答呢?

劉曄的話有道理,倘若助譚攻尚,則等打完袁譚以後,朝廷就沒借口再去打袁尚啦,還不如先打袁尚,到時候袁譚就在自己手心裏,想找捏的他借口還不容易嗎?可是董昭的顧慮也不為無因,在原本的歷史上,袁譚就是趁著曹操攻鄴城的時候在側翼捅了刀子——好在是在側翼,曹家想翻盤很容易,可如今假道而伐袁尚,袁譚就不是在側翼了,整個兒在大軍身後,這一刀子下去,九成九紮個正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