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不可遽廢

吳質當庭釋放,是勛將其接回自家,使與戴氏夫人相見,不勝唏噓。完了是勛就跟吳質說,你這回幫了我大忙啦,我必有以報也——你是願意留在朝中呢,還是入仕相府呢,要不外放做個郡丞、郡尉啥的,我都可以想辦法給安排。

然而吳質卻搖頭,表情誠摯地說道:“質本單家,鄉中為繳,若非是公引拔,安有今日?是故以此相報是公之大恩也。吾欲仍歸廣衍……”

吳質覺得,赤手空拳自己打出一片天下,把個原本靠近胡虜,導致田地荒蕪、人口稀少的縣給發展起來,是一件很有意義也很具挑戰性的事情,況且是勛讓他跟鮮卑互市,如今也確定了這條策略可以大張旗鼓地去搞,那前途是一片光明啊——“比及三年,必使廣衍不輸於畿縣也!”

而且吳質說了,他剛跟是魏他們搭上線,結果縣長做了還不到半年就突然離職,拓拔部會怎麽看待這件事?倘若因此而心生疑忌,就此離心離德,那便有悖是勛的本意了。是勛因而就問啊,你被校事捕拿之事,鮮卑那裏知道不知道?吳質說流言是肯定會有所聽聞的,但他在被捕之時,曾經關照過縣丞,說我此去有是司直作保,必然無事,你對外只說我是入京述職便可——“只須質返回廣衍,則流言自息,是魏等再無疑心矣。”

是勛聽了這話挺感動——這小家夥是一門心思抱自己的大腿啦,他的政治嗅覺實在敏銳得令人發指啊!轉念想想也是,出身單家,能在門閥世家卷土重來的魏文帝朝當到振威將軍、假節鉞都督河北的高官,除了吳季重還有誰人?那就是多年報曹丕大腿的回報啊。倘若不是比曹丕晚掛了幾年,估計死後的尊榮還會更高。

史書上評價吳質“放誕不羈,怙威肆行”,就是勛目前還瞧不大出來,或許等吳質官兒做得高了,才會露出豺狼尾巴。然而也說不準,那是世家門閥對單家出身的吳季重的汙蔑——因為大靠山魏文帝比他先掛嘛,不是還特意謚了他一個“醜侯”嗎?要等司馬昭掌權的正元年間,估計才瞧在他曾跟自家老爹齊名的份兒上,給改謚了“威侯”。

想到這兒,文帝四友除了陳群、司馬懿、吳質,還有一個朱鑠啊,估計也是政爭的高手,不知道現在在哪兒了?

當晚是勛設宴為吳質壓驚,關靖、諸葛亮、郭淮等門人、弟子,也都喚來相陪。酒過三巡,關靖突然開口請辭,說經過這回的事兒,估計沒誰再敢來觸主公你的虎威了,我正好功成身退。是勛說別介啊,政壇之上,風雲激蕩,就算能夠嚇阻某些人一時,也不可能嚇阻他們一世,我還需要關先生留下來為我謀劃啊。

終究有些事情,關靖瞧得很明白,但有些事情他便不明戲了。他能瞧出來曹氏政權中以譙沛、汝潁兩個小集團勢力最強,而是勛是比較傾向譙沛集團的,但他瞧不出來,是勛一門心思要遏制世家的發展——即便是勛透露過一二,他也料不到主人家的決心會有那麽大。倘若只是想保全身家性命和名聲,同時維持自己的權勢不墮,以是勛的才能、智慧和背景,基本上不會再起什麽大的風波;然而若想對付世家,日後可能遭遇的驚濤駭浪就可能多了去了……是勛哪兒敢讓關靖這就離開啊?除非曹宏趕過來接手。

是勛苦苦相勸,諸葛亮也幫著勸,說我近日得聞關先生所言,受益良多,希望能夠繼續聆聽您的教誨。關靖卻不過情面,只好說我只是不願在府中再吃閑飯而已,反正家就在許都,有事主公可以隨時來找我嘛。是勛問道,我給你請個官職如何?關靖笑道:“且待主公有開幕的一日,則關某必仕矣。”

這邊兒剛把關靖穩住,那邊兒郭淮又不踏實了。諸葛擅文,這陣子都在太學中充實自己的學問,郭伯濟長於武,不願入太學,呆在許都又沒仗打,實在閑得蛋疼。他跟是勛商量,說能不能給我謀個官職呢?不必多高,但求在紛亂之地,或者是邊疆,讓我好有用武之地。

是勛掐指一算,微微而笑:“伯濟休急,且待來歲。”按照原本的歷史發展,明年袁紹就要死了啊,則曹操必伐幽州;就算歷史已經改變了,袁本初還能多蹦跶幾年吧,曹家也不可能一直這麽按兵不動,若不北伐,便要南征——小家夥,還怕沒有你上陣的機會嗎?

宴罷各自歸去,是勛卻還不能睡,挑燈疾書,把幾份給曹操的上奏給寫得了。一封上奏,是彈劾趙達羅織罪名,冤屈忠良;二封上奏,是請曹操下令修訂律法,這既於國家有利,又必能彰顯曹操的威勢;三封上奏,是關於外族問題的,請求與拓拔等鮮卑六部互市,並且不禁鐵、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