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族滅匈奴

劉靖出身低、體力弱,所以此前不受重用,但他卻是匈奴人當中少有的聰明人。當初朝廷宣詔,要呼廚泉、去卑等前往許都覲見,劉靖就站出來勸,說:“朝廷欲得我部久矣,為單於、賢王在,故不敢遽吞之也。今召單於、賢王,此調虎離山之計也,恐單於、賢王若往,則必不放歸。”

去卑苦笑道:“吾亦有所察也。然若得旨而不遵,朝廷必發大兵來伐,如何抵敵?張郃所部即在左近,為肘腋之患,即不能滅我等,亦足牽絆也。況今朝廷不同既往,曹司空昔據河南,今又得河北,兵馬強盛,天下莫敵,我等豈敢相抗?”

呼廚泉也說:“朝廷今召我,是無害我意也。若往,即便羈縻不歸,亦可保富貴。若不往,大軍必至,無以當也。”

劉靖嘆息道:“匈奴若不分,則漢人不敢輕之。昔五單於爭立,呼韓邪單於乃被迫入朝,棄祖宗基業,為漢附庸。前漢之衰,我匈奴乃得復興,後漢之盛,又為所制。逮至後漢亦衰,於扶羅單於遂能縱橫河東,奈何袁、曹旋起。若我匈奴不分,於扶羅單於仍據美稷,則無論袁、曹,皆不敢輕我匈奴也。”

呼廚泉一甩袖子,不耐煩地答道:“前事言之何益?非於扶羅單於欲分裂匈奴也,實單於庭長老等自專,難道時至今日,尚有可統合之理麽?”

劉靖勸道:“我意單於、賢王等不必往許都去,乃密使前往單於庭,以申唇亡齒寒之意,若能南北相合,則可長據並州,甚或北驅鮮卑,奪回草原大漠。如此,匈奴復振,雖仍為漢臣,漢亦不敢輕也。豈有一詔來,單於便入覲的道理?”

去卑冷笑道:“汝真好算計。然汝比呼韓邪單於如何?昔郅支分裂,呼韓邪單於亦不能統合之,而乃屈膝於漢,漢有召,亦不敢不應。何況今日,分裂已久,單於庭長老豈肯奉我單於乎?彼不奉我單於,我單於難道屈居眾長老之下乎?與其屈彼長老,何如屈漢?漢人重信,必不害我,單於若往單於庭,則必為宵小所害!”

一句話:寧與外邦,不與家奴……好吧,其實對於這時候的匈奴來說,漢朝還真不能算是外邦,而得算是父邦。

劉靖苦苦相勸,呼廚泉和去卑只是不肯答應。他們承認劉靖的話很有道理,但問題太不現實,自家跟美稷單於庭之間的矛盾不是那麽容易消解的,想要聯起手來,真是難如登天,可要是不聯起手來,哪還有跟漢人討價還價的資本?皇帝傳詔,敢不去嗎?

不過也正因為如此,使得呼廚泉和去卑對劉靖又高看了一眼。許都這回遣使來召,呼廚泉、去卑以下,大小名王全在召喚之列(雖然本來數量也不多),整個上層全都給抽走了,那總得留個穩妥的人暫攝部事啊,於是最終就把重任交到了劉靖肩上。

劉靖雖然聰明,但是身份低,威望更低,不易服眾,所以單於和名王們都走了以後,他是費盡心機拉攏人心啊。按照他的想法,估計單於他們這一去是很難回來了,就算回來,也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馬月,可是只要這支武裝還牢牢地攏在一起,不分裂,不離散,漢人就不敢拿單於他們怎麽樣,總得好吃好喝地供養著。漢人肯定會想趁機吞並匈奴,自己能夠多拖上一天,就是對單於最好的報答。

至於究竟能拖多久,就連劉靖自己也沒啥信心。要是有這麽個三年五載的吧,他或許能夠把人心徹底凝聚起來,漢人若非施展雷霆手段,還真不好張嘴——要敢張嘴,自己幹脆就把人馬全都扯到美稷去。可是就怕漢人不肯給自己那麽充裕的時間……所以他一方面對內凝聚人心,培植親信,一方面對漢人地方官是萬般恭順——別的不說,現在手下全是兵,沒啥閑人,這地方也不大適合放牧,還得靠漢人給運糧草來呢。可是沒想到單於他們前腳才走,後腳張郃就到了,五千精兵就屯紮在自家營地附近,還見天兒操練,搞得沸反盈天的。

劉靖當時就心裏一個咯噔,心說漢人不會這就要動手了吧。忐忑不安地又熬了幾天,再有消息傳來,新劃西河郡入朔州,新任朔州刺史就是把自家趕出河東的是勛。

這要是個有威望,有決斷的,一聽是勛要來,當即就領著人投美稷去了。只可惜劉靖靈光的是腦子,不是行動力,而且在威望不足以服眾,實力也不足以自立的前提下,腦子再靈光也派不上太大用場。劉靖只好按照既定方針,走一步是一步,熬一天算一天,甚至不敢推卻是勛的命令,被迫派了五百人跟他往征上郡。

劉靖原本是打算拉著人馬呼啦啦全都跟去的,到時候瞧著上郡哪地方不錯就留下不走了,總比跟這兒南面有漢人,北面還有美稷單於庭要強。可惜是勛也防著他這一手呢,只要五百人,多了不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