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玩弄人心

是勛說攻克鄴城的妙計,其實我剛才就已經給你獻上啦。曹操聽得一頭霧水,就問:“莫非沮授與卿言及城防之疏漏乎?”難道是鄴城的防禦上有什麽大漏洞,沮授已經跟你透露過了?

是勛微微搖頭:“沮子輔歸漢而不降曹,為不背袁也,豈能與臣言及鄴城之防?況審配善守者也,即有疏虞,亦有應計,不可用也。”說著話一指曹操的案頭:“克鄴之計,只在此間——尚須召公仁(董昭)並計。”

曹操拿起是勛剛獻上來那兩篇奏章,翻來覆去瞧了半天,又想想他幹嘛要召董昭來一起商量,而不提荀攸、郭嘉呢?最後終於明白了,不禁拍案大喜道:“若此計得售,此征河北,宏輔為第一功也!”

於是當即下令,遣人押送沮授前往許都,覲見天子請罪,並且把是勛為他擬好的奏章抄寫一遍,再加上自己對處罰沮授(也即貶於關中治縣)的建議,一並帶去。同時命人把正在後方黎陽催督糧草的董昭給叫到前線來。

破袁之後,曹軍休整了三天,然後繼續攻城。劉曄又造了一大堆的攻城器械出來,轒辒、沖車、撞車、雲梯,等等,拼了命地往城下堆。然而審配守禦得法,曹軍百計莫克。

好在很快,董昭就應命來到軍中。曹操光拉了是勛、董昭、荀攸和郭嘉四人開小會商議,是勛這才把自己的計劃合盤托出。

他說:“吾前與沮子輔言,已盡知其家中內情矣,並誆得其手書……”你以為我幹嘛要沮授寫下那份兒根本派不上用場的上奏來?那是為了拿來給董昭當寫假信的範本啊!

“即請公仁摹其字,偽作沮授書與沮鵠,使為內應。”

原本歷史上,鄴城之克,就是因為內部起了紛爭,有人主動打開城門,放曹軍進入——不過那不是沮鵠,而是審榮。是勛當然不可能跟曹操說,可以說動審榮背叛其叔審配,那小年輕自己一面都沒見過,就說他生有異心或者腦後反骨,誰信哪?別說他了,連郭嘉都未必能得著這種情報。

所以是勛把目光轉向了沮鵠——誰讓那日審配派沮鵠和審榮二將出城來襲營呢,要不然是勛還真未必想得起沮鵠來。史書上對這個沮鵠唯有只言片語,說他為袁尚守邯鄲,後被曹操攻拔——至於沮鵠是降了是死了是逃了,則並無所載。

邯鄲為趙國國都,在鄴城之北,所以理論上,曹操是在攻克鄴城之後,才去打邯鄲的,沮鵠撐到了袁家徹底敗亡的前夕。

是勛所以動開了沮鵠的腦筋,首先因為他知道,袁家班很不團結,三心二意之人很多。象辛毗、審榮等就不必說了,在原本的歷史上,袁尚是派蘇由和審配共守鄴城的,結果曹操還離城五十裏地呢,蘇由就起了二心,帶著兵跟審配在城裏打了一大仗,戰敗後出城歸曹。等到曹操正式攻打鄴城的時候,又有審配部將馮禮為內應,開突門放進曹軍三百人,幸虧審配發覺得早,應對得法,才沒有丟城。

雖說蘇由、馮禮等人降曹,可能起因是袁家兄弟的內鬥,搞得人心離散,與今日之局勢並不完全相同。然而如今袁紹還活著就連番敗北,此前修仁戰後,鄴城中就有數百人逾城來降,根據審訊所得,城內人心惶惶,起異心的絕非少數。是勛就覺得,咱可以嘗試造個蘇由、馮禮出來,最好更造個審榮出來嘛。

故而他在勸說沮授降曹的時候,假裝扯閑篇而特意套話,把沮授家裏的情況探了個底兒掉。沮授一妻一子,相互間關系非常和睦融洽,沮鵠尤其孝順——是勛不禁心說,孝順好啊,沮鵠孝順,自己就有機會,這才考慮以沮授的名義,去勸沮鵠為內應。

當然啦,沮授是絕對不可能答應的,真要是開了口,說不定老先生一怒之下,連歸漢都不歸了,一心求死。所以是勛特意誆了沮授一封上奏過來,給董昭當範本——你不肯寫信招降兒子,沒關系,我找別人幫忙寫。

計策提出來,荀攸和郭嘉都沉吟不語——是勛知道他們在顧慮什麽,也不說破,只是儀態沉穩地微笑以對。最終忍不住開口的是郭嘉:“此計頗妙,然而——如何將偽書遞之沮鵠手中呢?”

是勛淡淡笑道:“自可射箭而入。”想當初他在守備祁縣的時候,郭淮就是射了一封書信進來,約定為應的呀。

郭嘉皺皺眉頭,那意思大概是:我說得夠明白了,你怎麽就不悟呢?——“若信落於審配手中,奈何?”

沮鵠在鄴城之中只是一個小角色,並未被付於一側城墻的守禦全權,咱們怎麽知道他究竟在哪兒呢?怎麽知道哪些人是他的心腹呢?漫無目的地射箭,就有超過九成九的可能性,信會落到審配手中,則必然有了防備,甚至直接把沮鵠逮捕起來。要是偽書送不到沮鵠手裏,那你的計劃就根本無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