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所以餌敵

按照沮授原本的計劃,要嘗試與曹軍野戰一番。他早就在漳河上多處暗布下了鐵鏈,也訓練了一隊能夠快速布設浮橋的舟兵,打算在惡戰之際,使駐守武城的張南渡河攻擊曹軍側翼。但是計劃都已經商量定了,許攸卻悄悄地去找袁紹,獻計說,可以利用袁紹的將旗和金頂傘蓋,把曹操引誘出來,爭取生擒活捉。

許攸說:“孟德雖善謀,亂戰之際,亦恃其勇力。其少年時,便曾突入張讓宅,揮舞手戟而出,此事主公知之也。年齒雖長,吾察其所為,亦多犯險之處。主公旗、傘若至陣前,孟德見獵心喜,必然來取,擒之不難。”

袁紹就問啦,你怎麽能肯定他一定會自己來,而不是派一員大將過來?許攸笑道:“吾料孟德攻鄴為難,必欲於野摧破我軍,亦知此乃餌也,所誘者,彼也。若不親來,則餌必收,主公必退,則彼無所得也。即將將旗、傘蓋,處於孟德仿佛可獲之處,則其必來!”

袁紹說那我不是太過危險了嗎?許攸笑道:“攸但雲借主公旗、傘為餌,未言以主公為餌也。主公為一軍之帥,豈可輕身犯險?可仍在漳北,與張將軍會聚,有漳水相隔,必無虞也。”

袁紹皺著眉頭,表示疑義:“吾為主帥,而虛張旗、傘為餌,恐為人所笑。”

許攸嚴肅地回答道:“主公若敗,乃為天下笑,若勝,其誰敢笑歟?若能擒獲孟德,天下便在主公掌內,有敢言此事者,殺之可也!”

袁紹那跟曹操也是老交情了,仔細研究許攸的進言,覺得曹操確實很有可能親身突陣,直奔自己的旗、傘而來。反復思忖,終究生擒曹操的誘惑力實在太大啦——他這兩年來連戰連敗,喪城失地,倘若還是官渡鏖戰之前的形勢,那是定不會行此下策的——於是首肯了許攸的計劃。

許攸最後還向袁紹提出:“此為秘計,切勿外泄,泄則必敗!”他可知道袁家內部派系鬥爭有多激烈,相信自己這條計策若是公開,淳於瓊、郭圖等人肯定要雞蛋裏挑骨頭——世間本無萬全之策,想找毛病總能找得出來——荀諶、辛評等腐儒可能還會說:“大將軍不應另置旗、傘,行此詐謀,此非王道也。”所以啊,咱悄悄地實行吧,誰都別告訴最好。

故而就連總體負責這場戰役的沮授、郭圖、淳於瓊三大督軍都不知道石井崗上那個袁紹是假的,真袁紹壓根兒就沒跟他們一起出汙城,要等他們走後,才親率三千兵馬奔了武城,去跟張南會合。袁紹只是授密計於蔣奇、朱靈,要他們尋機去擒拿曹操。

沮授等人在前線指揮部隊,偶爾一瞟眼,主公的將旗、傘蓋怎麽跑這麽前面來啦,那可實在太危險啊,趕緊派人去請他後退。許攸這才得意洋洋地把計劃合盤托出,沮授恨得直跺腳:你怎麽不早說?蔣奇我調到後路去了,並且所排陣列根本不足以截斷曹操的退路——倘若曹操真敢輕身犯險的話——我是打算利用張南的兵馬,在這兒重創曹軍啊。

許攸說沒關系,派朱靈一部過去即可。你要是真能跟這兒重創曹軍,曹操就算沖破了朱靈的堵截,那又能跑多遠?他這兒話音才落呢,便有小校來報,說一支敵軍打著曹操的將旗,直奔石井崗而去。

沮授說正其時也,曹操不在本營,正方便我施行原定計劃,真要能拿住曹操,算是一個添頭。於是搖旗下令,等在上遊的舟船立刻就放下來了,浮橋轉瞬搭成,張南率軍直插曹軍側翼。

而且不僅僅是張南,袁紹帶著三千兵馬,一瞧形勢對己方絕對有利,也興高采烈地渡過了漳河。曹軍促起不意,果然陣列大亂,隨即朱靈堵截曹操失敗,曹操率先逃走,曹軍就此崩潰。

淳於瓊一馬當先沖出去:“且待某去生擒孟德!”沮授趕緊攔他,說按照原定計劃,咱們能夠殺敗曹軍就得,將軍你可千萬不能深追啊——“深追必敗!”然而郭圖在旁邊冷笑道:“曹軍棄甲拋戈,是真敗也,非誘我也,如何不可深追?便可直薄鄴城之下,審正南再開城殺出,必雪官渡之恥!”不再搭理沮授,自顧自地跟淳於瓊一起去追擊了。

沮授和許攸趕緊策馬來找袁紹,請他下令收兵。袁紹說咱打得很好啊,正好趁機把曹操趕出河北,為什麽倒要收兵?許攸道:“三軍互無統屬,散亂無紀,若即深追,恐難竟功。不如先陣,然後緩緩而前……”他心裏也有點兒埋怨袁紹,原本前敵總指揮是沮授的,袁紹害怕沮授勢大難制,非要分而為三,交給郭圖和淳於瓊各一部分。淳於瓊那就是個顢頇老貨,完全沒腦子,郭圖腦子是有,可實際統兵能力太差——如今那倆廢物說要追,沮授說不能追,雖然我也不清楚道理何在,但寧可相信沮子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