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我天子使(第2/2頁)

江陵兵的眼神瞬間三變,從疑惑到尊敬又到惶恐。是勛這嘴皮子一活動開了,那就再刹不住車啦,繼續說道:“汝等中郎將雖尊,不敢冒犯劉將軍;劉將軍雖尊,不敢冒犯劉州牧;劉州牧雖尊,不敢冒犯天子。劉州牧不聽天子,天子可斬其首;劉將軍不聽劉州牧,劉州牧可斬其首;黃中郎將不聽劉將軍,劉將軍可斬其首;汝等不聽黃中郎將,黃中郎將可斬汝等之首……”

估計有一半兒的兵都讓他這幾句話給繞暈了,是勛幹脆說得更白一點兒:“汝等若敢不聽命於天子,不但必然被斬,而且罪及……要連累妻兒,連累親眷,所謂三族並誅!我為天子使者,汝等若不欲三族誅滅,則必聽我!”

江陵兵的隊列有點兒亂啦,不少人開始交頭接耳,議論紛紛。黃忠也覺出不對來了,趕緊催馬上前,一攬是勛的韁繩,高聲道:“都向侍中行禮,然後退下……”話音未落,卻見是勛猛然間雙眉倒豎,細眼暴睜,朝著黃忠大喝一聲:“咄!我為天子使,汝何物也,焉敢阻吾?!”轉過身去又呵斥那些江陵兵:“有敢退下者,必誅三族!”

這些小兵懂得啥?他們自打從軍以來,就被教導要聽從長官的號令,所以黃忠發話,原本不敢不從,然而眼前這位什麽侍中,官位比黃忠甚至比劉磐都高,還說不聽他的要誅滅三族。小兵們當下無從適從啊,瞧瞧黃忠,又瞧瞧是勛,有幾個挪了挪腳步,想要閃人,可是看左右同伴都不敢動,只好又低著頭蹩回來了……黃忠懂的自然比這些小兵為多,然而也不敢跟是勛硬扛。原本他以為不過朝廷派來個文官,我詐唬兩聲他就跑了,所以才敢頂盔貫甲,端立在縣署中等是勛,可是隨即就被是勛幾聲斥喝,把氣焰給打掉了,被迫跪倒聽命。身在體系中的人,最講究秩序,是勛以官位相壓,他肩膀再寬也扛不住,氣焰一被打掉,心態自然而然地放低,再想挺起來就不容易啦。

此際他又遭是勛一喝,不自禁地就朝後一縮,但手仍然揪著是勛的韁繩,不肯松開。是勛瞪著眼睛,壓低聲音,急速地對他說道:“汝今犯我,朝廷降罪,即劉景升亦不可保。非止汝也,劉磐禦下不嚴,豈無罪乎?”

黃忠愕然,手終於松了。

他是松了韁繩,是勛卻突然轉過頭去,再又呵斥一句士兵們:“都站直了,既然從軍,便要有兵士模樣,安敢交頭接耳?!”全場被他這一喝,瞬間便鴉雀無聲。是勛一伸手,反倒撈住了黃忠的韁繩,一邊繼續催馬向前,一邊繼續低聲糊弄黃忠——“吾奉天子命往赴長沙,使張羨北上,以奪孱陵,汝以為何故也?為使劉景升懸崖勒馬,勿與袁紹勾結,勿犯朝廷之威。以張羨之力,能奈劉景升何?不過牽絆之也。汝今占據孱陵,使張羨不得北上,則劉景升必以為得計,將犯朝廷之威。斯時篡逆之形彰於天下,四方唾罵,乃喪晚節,汝為從惡,三族必誅。汝欲立功耶?汝實尋死也。汝忠於劉景升耶?汝實陷主於不義也。”

他也不跟黃忠玩什麽虛的,張嘴閉嘴還是那一套,我這不是為了害劉表,我這是要挽救劉表。天下事,正說反說全都有理,但若想最有理,就必須先站穩了腳跟——我為天子使,我就是要為朝廷謀利益,只要劉表不明著反朝廷,你就不能說我錯了。

黃忠聽得是一愣一愣的,不由自主地就跟著是勛,並馬前行。是勛又跟他說:“汝為戰將,非可威壓朝官者也,何不退至油水北岸,以阻張羨涉渡,則南郡自然無憂。若仍留此,可斬我頭以獻劉磐!恐吾今日死,則明日劉磐死,後日劉表亦亡,且三族誅滅,遺臭萬年!”

說著話,兩人就已經來到了隊列的另一側啦,是勛突然轉身,馬鞭一指:“我奉天子命詔汝等,即隨我出城屯紮,不得再留於城內!”隨即馬鞭兜轉,朝著黃忠馬屁股上就是狠狠一記,兩馬相並,一起朝前奔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