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先發制人

呂布自入涼州,因為路途遙遠,回饋到中央的信息就非常稀少,而且嚴重滯後。大致可知,他很快便拿下了安定、漢陽兩郡,馬騰西躥,往依韓遂,雙方在漢陽郡內連番廝殺,暫時難分勝負。曹操乃請天子下詔,命呂布遣將來援河東——當然啦,以距離的遠近、糧秣的多寡,加上呂布的個性、陳宮的謀劃,不可能派太多兵來,半虛應故事而已。問題現在曹操拿不出太多兵馬來了,多加一個兵都是好的。

公文中說得很清楚,呂布遣部將曹性率兩千騎來援河東,其中八成是他過去在河東招募的士卒,因為思念家鄉,幹脆放他們回來了,剩下兩成是並州人,倘若願意突出河東,殺向並州,可為向導。

是勛心說你咋不派高順來呢?咋不派張遼來呢?曹性有個蛋用啊!

其實是勛對曹性並無偏見,在原本的歷史上,曹性本為郝萌部將,呂布在徐州時,郝萌勾結袁術,發起兵變,曹性與之對戰——“萌刺傷性,性斫萌一臂”,遂取萌首。雖然史書上只有這寥寥數筆而已,但猜想起來,曹性應該是挺勇猛善戰的。但問題此人在呂布軍中並非大將,是勛估計他的能力,也就沖沖鋒、陷陷陣罷了,未必真有臨陣卻敵的將略,別說比不上高順、張遼了,就連侯成、宋憲都不及。

至於曹性射中夏侯惇一目,那就純是小說家語了。

——不會因為他也姓曹,所以你呂奉先才派了他來吧?你還真幽默……當下即帶著夏侯蘭,點兵出城,以迎曹性。見了面一瞧,這位曹將軍三十多歲年紀,骨架頗大,卻無一絲贅肉,瞧著跟管亥略有一拼。曹性位卑,下馬跪見是勛,是勛雙手攙扶,隨即安排呂軍在城外紮營住下。

當晚設宴款待曹性,問了問涼州的情況。據曹性說,呂布去年在漢陽郡內的射虎谷一帶,連續跟韓、馬聯軍見了四仗,一開始穩占上風,但陸陸續續的有羌人前來相助韓遂,對方兵力竟然膨脹到了六、七萬,呂布就有點兒吃不大住勁兒了,跟諸將說:“韓遂易破,羌人難弄,奈何?”

陳宮建議道:“不如暫退,徐徐瓦解之,然後一戰可定也。”因而被迫收兵,專心經營漢陽、安定兩郡。

曹性說:“末將來前,軍中議論,當北取北地郡,以威脅並州,則侍中此處壓力亦可輕減也。”

是勛連連點頭:“多承溫侯關愛。”

第二天諸將吏聚商時局,司馬懿等人的意思,可請呂軍北上,屯紮在白波谷南,隨時應對袁軍的侵擾。曹性問是勛:“郡內糧秣可充足否?”是勛心說本來就只勉強夠用,加上你們這兩千人,那就未必能夠吃到明年秋收啦——“約敷半年之用。”

曹性說咱就跟這兒幹等著,袁軍不來咱也不動,光耗糧食,這不是個事兒啊——“吾軍但知進也,而不識守。盍會合匈奴,沿汾水而下,突入並州,乃可制敵,不為敵所制也。”

是勛心說果然是猛將,你膽兒真肥,這對敵情還一無所知呢,就敢梗著脖子往外打——“將軍何方人氏?”

曹性微微一笑:“性與溫侯同郡,雖離鄉數載,並州之情亦有所知也。其九郡之中,戶口繁盛處唯上黨、太原、雁門爾,余皆不足五千戶。雁門所在甚遠,上黨須防備河內,我所當者,唯太原郡爾。軍中自有太原土著,熟悉地理,乃以騎兵抄掠,彼來應時即退,待彼退時則進,或可使河東之地,不被其兵也。”

呦,瞧不出來,這人多少還有點兒腦子嘛,還知道“敵進我退”——他原本在並州,不是做過馬賊吧?是勛當下環視眾人:“曹將軍之意,卿等以為若何?”

夏侯蘭表示贊同,文官當中,卻只有司馬懿一個沉吟不語,別人都覺得太過冒險,還是安心守禦,比較妥當。是勛說不著急,咱還有時間商量——“吾意先召曹將軍部下太原人來,析其地理,再作論斷。”

散會的時候,他特意從後面揪住司馬懿,低聲問道:“仲達何以教我?”

司馬懿撚須沉吟少頃,突然擡起頭來:“曹將軍之計,確實懸危,然或不得不為爾——懿所慮者,匈奴也!”

作為一名正統的中原士大夫,司馬懿對胡人有一種本能的敵視和不信任,他並不認為是勛和呼廚泉達成的協議是牢不可破的——當然啦,是勛本人也並沒有這種奢望。

故而司馬懿指出,倘若由得南匈奴據守平陽等四縣,坐觀成敗,他們任何時候都可能突然背盟,倒向袁氏——“雖不知袁氏何以間呼廚泉,然懿深知,郡內實無可見之利,以堅其心也。”咱們其實拿不出什麽實際的東西來,而此前的口頭承諾,只有對君子才有效,對反復無常的胡人,那是起不到絲毫作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