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此胡匪也(第2/2頁)

荊洚曉回來向是勛稟報,說右賢王去卑就在谷北等著主公,所帶不過百余人,有我等護衛,主公自可放心前往。是勛心說算你運氣好,那這屯長,就讓你再多做個幾天吧。當下帶著九十七名部曲——前日交戰,死了兩個,重傷一個,不足百人之數了——仍由張德容相伴,押著摩利,打算再次通過白波谷,前去與去卑相見。

話說從牢中提出那摩利來,因其得罪了太守,縣內也不會給他好臉色看,膝蓋上的傷口用穢布草草包紮了,已經開始潰爛,日常也只喂些豬食,餓得他面白如紙,再不復昔日囂張跋扈形貌。是勛嫌他這模樣不好看相,於是命人好好清洗了傷口,剜盡腐肉,包紮起來,再尋些胭脂來敷在面上,勉強遮了病弱、頹喪的氣色。

當下押著摩利北上,才出白波谷,遠遠地便見到匈奴人的營寨,去卑親自出營相迎。是勛打量這位右賢王,就見他四十左右的年紀,容貌便有三分仿佛死鬼董承,只是須發更為濃密一些,果如摩利所說,穿著一身漢家武官服色,頭戴赭紅色巾幘,雙插雁羽。

是勛琢磨著,匈奴單於的地位相當於漢室藩王,那麽匈奴右賢王就是位侯爺啦,快步上前,平禮相見。去卑用比較嫻熟的漢話招呼道:“久聞是太守之名,今日得見,是某的榮幸。太守快請帳內敘話。”是勛說且慢,先讓人押上摩利來:“請賢王處置。”

去卑雙眉一豎,指著摩利的鼻子呵斥道:“汝這孽畜,怎敢去做盜賊,冒犯是太守虎威?!”摩利聽說來的是去卑,已經料到自己沒好下場了,當即拼盡全身氣力,特意用漢話破口大罵道:“汝這老賊,勾結漢人,要絕我匈奴之種……”還沒罵完,早被去卑的兩名侍從撲上來按倒在地,並且堵上了嘴。

去卑朝是勛一抱拳:“多謝太守將此孽畜押來,讓他死於族人之手。”喝一聲:“斫了!”當即血淋淋的人頭落地,被用繩子拴了,懸掛在旗杆之上。

是勛倒是沒料到去卑竟然這麽狠,下手這麽快,不禁疑惑,心說他這是真的想向我示好呢,還是故意拿人頭來恐嚇我,想給我個下馬威?這要擱兩年前,說不定我還真嚇到了,可這兩年死人、人頭都見得多了,心腸也練得很硬啦——唉,早知道出來的時候就不打扮摩利啦,真是白費功夫。於是面帶微笑,跟隨去卑進入大帳。

帳中陳設,果然相當的漢風,只是地上鋪的不是草席、竹席,而是氈毯。二人分賓主落座,去卑就讓端上羊奶酒,與是勛共飲。是勛聞這酒味,膻氣混合著奶香,腸胃頗感不適,只是小小抿了一口,便放下酒杯,開口問道:“多承賢王前來相迎,不知何時引勛前往平陽,去拜謁單於呢?”

去卑一口氣幹盡了杯中之酒,伸手擦了擦胡子,笑道:“不急,我已命部下去殺雞宰羊,要好好款待是太守,也算向你請罪了。且等宴後,咱們再一起往平陽去,然而——不知道是太守有何要事,要面見我家單於啊?”

是勛撇嘴一笑:“單於遠來是客,勛為此間主人,自然要去探問客人的起居,並相詢離去之日。”

去卑聞言吃了一驚:“太守要趕我們走嗎?!”

是勛雙手一攤,微微苦笑道:“勛初任河東,唯見府庫空虛、兵戈殘朽,為平陽等四縣資供貴軍,賦稅不輸故也。貴軍久居蔽郡,實難奉養,即勛欲留客時,奈何囊中羞澀。”他話說得很明白,匈奴大軍駐紮在平陽等四縣,郡裏收不上稅來,實在是供應不起啦。

去卑臉上不禁泛起淡淡的怒色,質問道:“我族雖占四縣,不向郡內輸糧,可是四縣的駐防也不需要郡內負責,又不是跑你這裏白吃飯的。況且,是天子下詔要我等南下,又非不請自來,太守安有驅趕之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