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公仁偽書

是勛派張既前往徐州,去遊說陶商把甘氏嫁給自己做妾,在他想來,對方沒什麽拒絕的理由。此前陶商把甘氏嫁給許耽為妻,是想拉攏丹揚兵,鞏固自己的勢力,可誰料想曹操召許耽入京,直接就把丹揚兵給吞了。當時是勛就想啊,我要是陶商,那就答應甘氏離婚的請求,再給她另找夫婿,也等於給自己另找幫手——曹氏、糜氏,甚至現在還不怎麽出頭但肯定前途遠大的徐州豪門王氏,就都是不錯的選擇。

然而大概陶商仍然一定程度上寄希望於許耽,所以堅決反對甘氏夫婦離異,一直等到許耽上了董承的賊船,在政變中被砍了腦袋……陶商這就得趕緊給甘氏找下家不可,可是找誰呢?是勛派張既過去,就是告訴他,你別再多費思量啦,侍中是宏輔就是不錯的選擇。

是宏輔乃曹操的姻親,又受過陶謙的恩惠,其兄仍然仕於徐州,他又一力促成了徐、兗合縱,陶刺史你要是有別的什麽不軌的想法,那就算了,要是只想保全富貴,還有比是勛條件更好的妹夫嗎?哦,理論上,可能會有,但問題是你若拒絕了是勛,就不怕他在曹操面前說你壞話?許耽本是你陶家之將,真要特意牽連起來,你們兄弟跑得了嗎?

所以張既張德容雖然不算能言善辯之士,可是只要把這些顯而易見的道理一擺,陶孟章那肯定把甘氏畢恭畢敬地雙手奉上啊。果然是勛見張既回來,急不可待地就問他:“如何?”張既從袖子裏抽出塊牘版,笑著遞上去:“幸不辱命。”

是勛接過牘版,走開兩步,就著門廊上的火把細細一瞧,不禁喜上眉梢:“陶孟章知事者也。”原來這就是嫁妹、納妾的契約,張既為中人,跟陶商兩個,已經全都簽上名啦。

是勛得意洋洋,謝過了張既,就揣著這份契約奔了後堂。可是走著走著,他的腳步不禁逐漸放慢下來——啊呀,要過最艱難的那一關啦,這事兒可怎麽跟曹淼說呢?

思來想去,醜媳婦難免見公婆,咱還是實話實說吧。於是當晚入寢之前,他屏退仆役,直接就把契約給掏出來了:“因許耽之事,徐州陶孟章恐啟曹公之疑也,乃將此物獻來。”

曹淼接過牘版來一瞧,臉色不禁就變了——她最近按是勛的要求讀了不少書,學問雖然沒啥長進,基本的文字就識得差不離了,再不是昔年那種半文盲狀態啦——擡起頭來瞟一眼是勛,撇嘴冷笑道:“夫君動手卻快!”

是勛竭力壓抑內心的緊張,板一張正直無私的面孔給老婆看:“是何言歟?吾本無此意,乃陶商自作主張也。”

曹淼質問道:“既如此,如何是張德容為中人?難道不是夫君命他前去遊說陶商,奉獻甘氏的麽?”是勛隨口編瞎話:“許耽授首,吾恐陶商心懷疑慮,徐州不穩,故遣德容往安撫之,並言已將甘氏赦出。陶商恐受牽累,故而乃將甘氏許我——夫人勿多生疑。”反正他早就叮囑過張既了,這件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加上多一個陶商知,絕對不可外泄。

曹淼盯著是勛的面孔,瞧了好半天,是勛心理素質相當過關,直視妻子的雙瞳,強忍住了,絕不閃縮。曹淼本能地意識到老公在撒謊,但這謊撒得究竟有多大,是有預謀呢還是只想順水推舟,卻始終瞧不大出來,最終只得質問道:“然則夫君便要納甘氏為妾了?”

是勛的內心是翻江倒海啊,但是表面上絕不顯露出來——就差臨門一腳了,咱可不能跟未來的國足似的瞬間疲軟——仍然板著面孔答道:“孟章既有此意,勢不可絕也。若絕之,則其必疑,徐州必亂。故州牧陶公有恩於我,亦汝家之先君也,若陶氏因而族滅,心又何忍?況若遣回甘氏,則陶孟章必怨,甘氏之結局,真不忍言也。”

曹淼仍然狠狠地盯著他,一字一頓地問道:“夫君休說這些大道理,但問本心,可欲得甘氏否?”

是勛心說壞了,我又不是面對曹操,不是面對荀彧,跟個女人分析得那麽清楚幹嘛?恐怕會越描越黑啊!眼神不自禁地就是一斜,氣勢立沮:“甘氏於我家有恩,豈忍背之……於我為妾,好過再落入許耽之流武夫家中……”

跟女人講道理是沒用的,你得打感情牌。

曹淼這些天跟甘氏相處得不錯,偶爾也會想想甘氏的前途,自己是不是能夠出上力,幫忙她安排一下。想來想去,要麽擇許中俊彥更嫁之,但作為許耽之妻,有沒有人敢要,這還是個問題哪。似乎她最好的歸宿,就是跟自己共侍一夫,做是勛的侍妾,但是……哪個女人會願意跟別的女人分享老公呢?會希望老公妻妾成群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