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婦誦夫錄

曹操返回許都,率部屬朝覲天子,上奏說袁術已然服罪,願從此尊奉王化,不廢職貢。李傕控制朝廷的時候,曾經封袁術為左將軍,進陽翟侯,此外袁術還自稱揚州牧、徐州伯,曹操說有罪自當貶謫,朝議除陽翟侯不動外,他職盡皆褫奪,降為雜號的橫江將軍。

此外,因典韋奮戰之功,賜爵關內侯。其他從征者,也各皆有賞賜。

朝覲已畢,是勛趕緊跑回家去,瞧自己才剛降生的小閨女。他初見長子是復的時候,小家夥已經三個多月了,養得極其肥壯,而這個女兒還不滿月,就瘦瘦小小、皺皺巴巴的,瞧著這麽的可憐。是勛抱著女兒,真是愛不釋手啊,曹淼就問啦:“夫君可為女兒想好了名字麽?”是勛笑道:“你我初於雪中相見,便叫‘雪’吧。”

“是雪”,這名字聽著就那麽冰清玉潔,無塵無垢啊,可有多好,比你們什麽淼啊巳啊,還有曹家幾個什麽憲啊節啊,那真是漂亮一萬倍去。這年月好象沒聽說過誰家閨女叫“雪”的,如此好字眼不知使用,可見世間本多俗物!

轉過天來,他先去拜訪了魏延的母親,把魏延說明自己要留在壽春幫忙師父太史慈的信件遞上,安慰老人家,說有子義教導保護,文……文昇定然無虞的。他還吩咐魚他,平素要多派人問候魏母的起居,許下物貴,居大不易,日常用度必須照應。前陣子他忙中犯懶,就把魏氏母子連鍋全托付給太史慈了,如今想來——那小家夥是我撿到的,總不能往別人夾袋裏塞,還得多多恩結才是。

離開魏家,又去探望典韋,可是進得門來,還沒見著正主兒,就先見一條大漢跪在地上,朝自己連連磕頭,定睛一瞧,原來不是旁人,正是僥幸從校事手中逃得一命的孫汶。

孫汶一邊磕頭一邊說:“汶這條性命,全仗是公救下,日後結草銜環,必報是公的大恩!”是勛心說我又不老,官位也不甚高,怎麽就敢稱“公”?話說貌似還是頭回聽人這麽叫自己哪,乍聽有點兒別扭,多聽兩聲倒是挺順氣活血的……趕緊雙手攙扶:“救卿命者,典都尉也,非……非某一人之力。”孫汶愣頭愣腦地回答說,我知道啊,所以曹公也讓我來服侍典都尉,要一直照顧到他傷好。

典韋是用擔架擡回許都來的,但吃了小半個月樊阿開的藥,此刻精神大為旺健,也勉強可以下地走動幾步了。是勛就跟典韋說:“樊阿傳授某與曹安民一套‘五禽之戲’,為其師華佗所創,常練能舒筋活血、健體強身,卿今不宜習武,亦可練習此戲。”當下把基本動作給典韋演練了一遍。

因為不知道典韋的傷勢多久才能痊愈,而就算痊愈,能不能再提著雙戟上陣去打仗,所以是勛生怕這位老兄精神頹唐,沒敢更多說什麽話。可是沒想到典韋倒是挺瞧得開,笑著說:“能於萬軍陣中,搏殺至死,死而又活,韋此生亦不虛矣。”說完這句話,突然又輕輕嘆了口氣:“某為主公顯拔於卒伍之間,大恩難以答報,倘終究難上戰場時,還要向宏輔就學,轉為文事,能為主公抄寫些公文,也是好的。”

是勛心道你這是真心話嗎?你這忠誠度已經超過100了吧!這話跟曹操說去,跟我這兒說不著……話說典韋要是轉為文吏,穿一身長袍,耳朵上夾著管筆,手裏不是提長刀、大戟,而是提著刪削竹簡的小刻刀,那會是一副怎樣的畫面啊!想到這兒,不禁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辭別典韋之後,是勛又去拜訪王粲和蔡琰。王粲就命人抱出兩大摞竹簡來,說:“此皆內子默出的蔡公文章,宏輔乃可先睹,再進獻給曹公。”是勛瞧著那一大堆竹子就苦臉,心說早知道我就乘車而不是騎馬來啦——這要是抄在紙上,也就三十二開、三四百頁的一本書,胳肢窩裏一夾就走……這回奉使江東,一定要去找找傳說中的剡溪紙。

隨手拆開一卷來瞧瞧,咦——“此為仲宣之筆跡。”王粲笑著說是啊,老婆跟旁邊背誦,我提筆給記下來,就算是第一個讀到啦:“正如宏輔文中曾寫道:‘樓台近水,乃先得月。’”是勛暗中撇嘴,小樣兒,其實你是在炫耀自己婚姻生活有多幸福,夫唱……婦誦夫錄吧。

返許的第一天,他是在都中宅邸內睡的,陪著曹氏。曹氏與管巳不同,專門請了乳娘,夜間哺乳全都交給乳娘了,方便自己睡安穩覺。不過即便如此,產後不足一月,那也不是不方便行房的,所以是勛挺盼望第二天出城去莊中睡——算算是復已經快要足歲了,應該不用整夜都纏著娘了吧。

是家新置的莊院在許都城南七八裏外,面積並不大——當初是勛就關照魚他要買離城近的地產,哪怕價錢貴一點兒也認了,這年月又沒有汽車也沒有輕軌,自己是要把小老婆和兒子安置在莊中居住的,哪兒受得了見天兒地長途奔波啊。鄄城郊外的莊院那就無所謂了,按照這時代普遍的規則,這般遠方莊院都是半年、一年的才給主人家送一回各類物產,所以,只要別遠在千裏之外就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