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飛來幹醋

從皇宮出來,是勛就直奔曹操的司空府。今天這事兒,他雖然是臨時起意,但是下來仔細一想——唔,有好處,幹得過。但是這事還不能耽擱,因為在他印象中,鄭玄沒兩年就要死了,要是不能趕早把那面“鄭”字大旗豎起來,古文學中就很難再找到一位來鎮場子——鄭玄之下,貌似也就只有荊州的潁容潁子嚴了吧,連趙岐都未夠班啊。

至於鄭康成赴許之後,會不會考較他這個幾乎有名無實的徒孫兒的學問……算了,車到山前必有路!

所以他直奔了司空府,可是才剛進門,迎面就沖過來一個小子,當胸一頭,撞得是勛就是一個趔趄,“噔噔噔”連退三步,要不是門子從後面頂住,估計就得被門坎絆一屁蹲兒。等站穩了定睛一瞧,那孩子卻早躥得不知去向了。是勛心說這誰啊?是文皇帝呢,還是黃須將軍?

謎底很快就揭曉了,就見曹昂單手擒著那小子,趕過來給是勛賠禮。是勛定睛一瞧,果然就是曹丕——嗯,以曹彰現在的個頭兒,才能撞到自己肚子,撞不到自己的胸。只見曹丕撅著個嘴,在大哥的威壓下,不情不願地就要跪下去磕頭,是勛趕緊給攔住了,問他:“你為何往門外跑啊?”

曹昂答道:“丕兒這幾日一直纏著太史將軍要學武藝,今日元旦,原該合家團聚,不許出門,他卻不聽,覷保姆不防,便想偷出門去。”是勛拍拍曹丕的頭,微笑著教訓道:“汝若緩步而出,亦不會撞到我,亦不會為汝大兄所擒,這個就叫‘欲速則不達’了,可明白麽?”曹丕撅著嘴點頭:“多承姑婿教導。”

是勛問曹昂你爹在家嗎?現在有客嗎?曹昂說爹的頭疼病犯了,正讓醫生診治,不過這是老毛病了,吃兩劑藥就好,不妨事的,姑婿請跟我進去。是勛跟他一路往府裏走,一路就打問曹操的病情,他心說不知道華佗如今在哪裏,曹操這年月還算不上位高權重,也沒有仇家滿天下、怨謗滿朝廷,說不定就敢讓華佗開刀,把這病給根除了。不過,大斧劈顱……即便換了來自兩千年後的自己,也不大敢去冒這個險吧……到了曹操的寢室門口,正碰上醫者出來。曹昂給是勛道了罪,拉著醫生問了幾句,然後才幫忙通報:“姑婿求見大人。”就聽曹操的聲音有點兒有氣無力:“請他進來。”

是勛進門一瞧,曹操正緊皺雙眉,半躺在榻上嘬牙花呢。他假裝客氣幾句,說你要是實在不舒服,我改天再來吧。曹操輕輕搖頭:“宿疾也,無妨的。宏輔此來,可是為了適才與天子所言,立五經博士之事麽?”

是勛聽到這話,就不禁嚇了一跳,心說我料到你肯定在皇帝身邊安插了眼線,就沒想消息傳得這麽快。可是你當面點破,究竟是啥用意了?是警告我,還是威脅我?轉念再一想,曹操能夠開口警告自己,而不是憋在肚子裏靜等自己越軌,情況倒還不算糟……當下深深一揖:“萬事皆逃不過曹公的如炬之目啊。勛正為此事而來,曹公以為如何?”反正你都已經知道啦,我也就不廢話了。

曹操一邊呲牙吸冷氣,一邊答話,整張臉都是扭曲的:“那些今文博士,妄言讖緯,又固守師法、家法,容不得一絲一毫的異論,操厭之久矣。不過卿的本意,是為迎鄭康成入許吧?”

是勛心說這還真未見得是我的本意,不過你既然這麽說了,我也就幹脆順杆爬一爬:“康成先生弟子,遍布海內,先生若得入許,置為博士,則天下士人將引領以望許都。治國之要,在於得人,苟能得人,則天下可安,曹公尚有何憂耶?”

曹操歪著嘴笑:“固知宏輔深謀,當世無人可及也——卿可肯往青州一行?”

“這個麽……”這回輪到是勛嘬牙花子了。曹操安慰他:“也不必急於一時,且正旦省事後再說吧。”

從曹操府裏回來,是勛返回家中,踏踏實實吃了一頓團圓飯——不過說是團圓飯,正經的家人也只有他和曹淼夫婦二人罷了,多少有點兒冷清。想想司空府內,妻妾成群、兒女成堆,就不知道有多熱鬧啊。

第二天起來,閑得無事,只好又把經書給翻出來了。《詩》既已注完,下一部是《尚書》,可是《書》太過深奧,除了其中一兩篇外,是勛前一世也沒怎麽仔細研讀過,就覺得如同狗咬刺猬——無從下口。自己是不是應當接下前往青州去迎鄭玄的工作呢?若能得著鄭玄的師法,拿到他的經注,再篡改起來那就容易多了啊。

晚上還是冷冷清清的一個人睡。是勛心說我忍住了不騷擾你還不成嗎?有必要一定分房嗎?曹淼未免太過小心了吧。一邊胡思亂想,一邊解脫外衣,曹淼派來幫他展席鋪褥的丫環也在一旁相助,可是也怪,眼瞧著自己都要鉆進被窩裏去了,那丫環卻還不肯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