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都外胡騎

是勛出了鄄城,當天跑得挺快,晚上得以在濮陽城內睡了個安穩覺,然後第二天開始,他就故意壓著速度,兩天半才抵達胙城,又休息半天——再往前那就出了兗州地界啦,也等於出了曹家的勢力範圍,糧草、物資必須再重新整備一下。

離開兗州,進入河南以後,景物立刻變得荒涼起來,春耕期還沒結束,但不僅大片田地荒蕪,少遇下田的農人,甚至往往數十裏都不見人煙。是勛不禁慨嘆:“亂世之可怕,一至於此。”夏侯蘭說:“某聽聞朱將軍在時,河南的生產略有恢復,但當朱將軍奉詔而歸長安,百姓大多扶老攜幼相隨,寧可拋下祖業,也不肯離了朱將軍。”是勛心說這就是愚民啊,你們以為跟著朱儁就一定有飯吃?朱儁返回長安,那就是虎落平陽啊,還不被李傕、郭汜他們玩弄於股掌之上?跟著他的老百姓呢?不是餐了那些關西軍閥的戰刀,就是被他們搶掠為奴,還能有啥好下場了?可悲啊,真是可悲到了極點!

當下過卷縣,渡汴渠,入敖倉——敖倉只是個小小的鎮子而已,並無官軍,當地豪族聚集了兩三百鄉丁自守,當下見了這一大隊騎兵,嚇得趕緊就把木柵欄門給關上了。是勛派孫汶前往喊話,說自己是兗州來的使者,前往雒陽去謁見天子,要他們準備點兒酒食送出來。孫汶果然不愧是大頭大身,那嗓子也極洪亮,吼上一聲,幾乎整個鎮子全都能聽見。

鎮裏的大戶就奇怪啊,天子不是在長安麽,啥時候又回雒陽來了?他們自然不敢跟這些盔明甲亮的騎兵放對,聽說對方不過要點兒酒食,趕緊就整備好了,派人送將出來。夏侯蘭一邊喝酒,一邊跟是勛說:“倘若河南的縣鄉皆是這般模樣,僅我這三百騎,即可橫掃。”

是勛說你別大意,別處我不知道,雒陽城中可是駐紮著董承的兵馬呢,少說也有好幾千。夏侯蘭冷哼一聲:“董賊在時,關西軍尚可稱為強旅,如今將吏離心、士卒疲弱,哪裏是我兗州軍的對手!”

是勛朝南方一指:“那裏應當便是滎陽了,當年主公討董,曾在彼處與關西軍較量,卿可與戰乎?”夏侯蘭搖搖頭,說我那時候還在老家常山,還沒南下投親,加入革命隊伍呢。是勛聞言一愣,問道你不是沛國人而是常山人?常山有個趙雲你聽說過嗎?夏侯蘭微微而笑:“同鄉契交也,近聞他跟了劉備,也不知道是否確實。”

是勛一拍大腿,我說的呢,怪不得覺得夏侯蘭這名字挺熟。史書上曾經記載,後來劉備火燒博望坡,逮著過一員曹將名叫夏侯蘭,因為此人跟趙雲有舊,趙雲就向劉備求情,饒了他的性命,收為屬下——呀,原來別看你一副老實面孔,將來就有可能叛變革命啊!

第二天繼續啟程,過成臯、趨向鞏縣、偃師,到這兒距離雒陽就不遠了,但是他們被迫遠遠離開了黃河,繞至北芒山南麓。是勛就不禁想起了演義中的一句童謠:“帝非帝,王非王,千乘萬騎走北邙。”就是不記得這是小說家的編造了,還是歷史上真有這首歌流傳?

正在慨嘆之間,突然前探的數騎奔回,馬上騎兵稟報道:“前面的村莊才被屠盡,不知何軍所為。”是勛冷笑道:“還有何軍,定是董承所部……當初董賊篡政時,屠的百姓還少嗎?那些關西軍便如同匪徒一般!”

其實也不光光關西軍象土匪,這年月的軍隊全都一樣。即便是紀律相對嚴明的曹軍,打徐州的時候屠五縣固然可能有誇張甚至是汙蔑的成分在內(而且是勛沒讓這一慘況復見於這一時空),但戰呂布、討袁術之時,順手滅一兩個村子那也並非罕見罕聞。只不過一般都在敵境內才這麽幹,就在自家疆域之內,屠殺全村百姓,這種混蛋事兒也就只有關西軍幹得出來……哦不,可能還得加上個笮融。

是勛不忍心去見那樣慘況,而且以他現在的力量,也根本管不了,所以幹脆下令:“繞村而過吧。”

可是沒想到即便在村外繞了個大圈兒,仍然不時能夠見到田野裏倒斃的百姓屍體,還有東一堆、西一堆不知道在焚燒些什麽的野火。曹軍士卒都似有不忍之色,幾名即將出發到前面去哨探的騎兵就問夏侯蘭:“若是遇見關西軍搶掠,該怎麽處?”夏侯蘭注目是勛,是勛冷哼一聲:“若能保證不放走一個,那便都殺了吧。”騎兵們聞言甚為鼓舞,一聲“得令”,呼嘯而去。是勛趕緊跟他們身後又補充了一句:“留一兩個活口,帶回來我問話。”

他是想先從那些關西兵嘴裏打聽一下雒陽的情況,包括皇帝到了沒有?多久能到?現在雒陽城內和附近的駐軍除了董承部,還有沒有別將所率,總共多少人馬?要都打聽清楚了,他才敢大著膽子進都城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