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口舌之間

是勛望著這一箱子的財物發愣。絹帛唉,黃金唉,白玉唉,這得值多少錢?幾萬錢總是有的吧……想不到這些貪官汙吏出手還真大方。嗯,估計自己咬住寧可一案,在他們看來,就是督郵給的下馬威。這樣好,很好很好,這比普通的行縣第一法可賺得多得多啦——程立自稱能吏,就想不出這種妙計來,還是老子……老子有貪官汙吏的天然資質?

該怎麽運用這筆財物呢?用來彈劾成陽的縣令、丞?那就必須得把財物交出去了,可實在有點兒可惜啊。雖說曹操給自己贈了莊院還置了地,終究誰都不會嫌錢多,況且自己與他人不同啊,自己還有很多事情要做哪,要改良造紙術,要發明火藥,要發明炒菜……科研經費不充足那可啥都幹不成。要不要幹脆就收下來呢?那些貪官汙吏總有一天會遭受報應的,正不必由自己來摘掉他們的烏紗,再說了,就算彈劾了他們,也救不回寧可的性命來不是嗎?

哦,等等,可是這麽一來,自己也變成了貪官汙吏,會不會也受什麽報應呢?……啊呸呸,老子是個無神論者,無神論者不相信報應!

他忍不住就要擦口水,轉過頭去瞧瞧盧洪,就見那家夥面沉似水,拱著手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再瞧瞧吳質,只見對方目光中流露出的只有憤怒和哀傷——憤怒,大概是因為成陽長吏行賄如此大方,可見貪贓的數目更不會小;哀傷,大概是想到終究救不下寧可的性命……盧洪此人,在歷史上藉藉無名,但此番跟隨來到成陽縣,他頭腦之清醒,料事之老辣,就很值得贊賞,比那雖然將來會位列上將、烜赫一時,但現在還壓根兒沒成長起來的吳質就要靠譜得多。自己可算是撿到寶啦,要怎麽才能從程立手裏把他給討過來,長久跟隨著自己呢?要不要先以財帛動其心?嗯,這裏幾萬錢,先分他三五千……吳質可能不大好收買,他出身單家庶族,竟然能夠因緣際會爬得那麽高,就絕不是靠著貪贓枉法所能夠成功的。尤其這孩子現在還小,滿腦子不切實際的清高,連寫首遊春詩都要慨嘆亂世之可怕,百姓之罹難,估計財帛難動其心。這個……分贓不勻,這筆錢拿在手裏可就有點兒燙啊……再轉念一想,吳質現在是什麽身份?不過一個小小的遊徼而已,就算自己不分他一毛錢,他難道還敢去告自己的狀嗎?借他一萬個膽子也不敢啊。再說了,老子對曹家有恩,如今在兗州,誰還能告倒了老子?!

如此想來,這錢老子是拿得的。正在貪心大熾之際,突然眼神就不自禁地瞟到了正守在門外的管巳——我靠,怎麽把這個未婚妻……啊不對,未婚妾給忘了?他們這些黃巾殘黨大概最恨貪官汙吏,自己要是做了貪官汙吏,她不會真的動起刀來,卸下自己的膀子吧……別說楊過了,難道連楊修也終究逃不過“神雕大俠”的宿命嗎?

其實,小羅莉也就是嘴上兇一點兒,自己終究救過她父女的性命,她不會真的對自己動刀……可是這麽一來,就怕從此恩斷義絕。一想到這小羅莉或許某天就會留下一個鄙夷的眼神,棄自己而去,是勛就不禁覺得心臟隱隱地抽痛。

他喵的大清韋爵爺究竟是怎麽幹的?又貪贓,又枉法,外加還是清廷的狗官,竟然連沐王府帶天地會,收了那麽多姬妾,個個對他死心塌地。韋爵爺真是我輩楷模啊,高山仰止,難以企及他老人家歪才之萬一……是勛想到這裏,不禁就擡起手來,狠狠給了自己一個耳光——混蛋,你趕緊清醒過來吧!

盧洪聞聲擡起頭來,微微一笑:“財帛動人心啊。不過看起來,長官已經有所決斷了,必不會墮入那些奸官滑吏的陷阱。”

是勛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擺擺手:“先封起來吧,我這就給府君寫信,彈劾這兩個贓官。”想了想又道:“不急,縣尉的禮物還未送來呢。”

話音剛落,門外有人通傳:“成陽縣尉黃選,求見督郵。”

縣尉領兵,貌似是個武官,但實際上他的職責只是“捕盜”而已,並非上陣打仗,擱兩千年後屬於公安系統,而不是軍隊系統。所以黃縣尉頭上戴冠而不是幘,身穿深衣長袍,腰佩的也是長劍而非環刀。尤其他的相貌清雋,就比耿縣令和屠縣丞更象名文士。

參拜已畢,寒暄兩句,黃縣尉連聲致歉,說自己剛從城外回來,才知道督郵來行縣,毫無準備,等明天一早,定有“意思”送上。完了他就左右望望,問:“聽聞上官提了寧可前來訊問,不知問完了沒有?此人已判極刑,夜間還是押回獄中去為好。”

是勛聞言,不禁冷哼一聲:“此非君所當問也。”你只是純的公安局長外加民兵隊長,不管審案,不管牢獄,是不是該把寧可押回去,關你丫屁事啊!沒想到這家夥白長了一張聰明面孔,一點兒都不懂語言的藝術,就比耿縣令和屠縣丞差得十萬八千裏。想到這裏,不禁隨口刺了他一句:“聽聞那寧可,乃是閣下的妻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