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秋聲紫苑 05 趁火打劫和珅擅權 乘亂取利殺人滅口(第3/7頁)



  趕著出來和自己一同散步,原來是這般計較!錢灃不禁一笑。說道:“議罪銀制度是大人的條陳,雖說已經試行,一直沒有明詔。您是想借這件事請皇上頒發聖諭吧?我不在其位難謀其政,是不是等劉大人回濟南再商議?”和珅誠摯地一點頭,說道:“我不著你是下司,是看你個朋友。這是朋友和朋友談心嘛,說不到在位謀政上頭去,國泰荒淫無恥,和於易簡一狼一狽,不是他們敲剝得人過不得,哪來王倫和龔三瞎子這樣的巨寇糜爛半省局面?想到這一層我就牙癢癢,恨不得一刀剁了他們,可又想多追一點銀子……唉……你看我難不難?”

  他這麽欲擒放縱,娓娓絮絮說得懇切,饒是錢灃機警聰察天分過人,也著了他的道兒。這一道與和珅來魯辦差,和珅一路說起國泰都語言含糊,查庫也是了草從事,要不是錢灃請示劉墉殺回馬槍突然再查,頂多是“事出有因查無實據”,小小處分給國泰了事,現在又要“壓壓”,誰知道這個滿肚子機械的人打的什麽主意?思量著,錢灃淡淡一笑,說道:“錢灃不敢苟同大人意見。既然是朋友交心,我也以誠相告,國泰於易簡都不是易與之輩。兩個人雖說過去有些過節,我原指望他們大難來時各自飛,能互相檢舉,結果呢?一個字也沒有,一句話也不說!有的款項下落不明,藏匿自然是有的,但也不敢說沒有用來賄賂朝廷大員的,但至今沒有朝廷大員出來保他們,也不見他們舉發納賄的人事,這就可疑得很了,這裏邊有許多蹊蹺,我們奉旨查辦山東案子,是奉的密諭,國泰怎麽知道的消息?他又似乎有恃無恐,把庫銀那麽一遮掩,碎銀子用桑皮紙包包就想瞞天過海,居然有心情下海唱大戲!他們也太猖狂了!”說完,便不吱聲,和珅給他說得脊梁骨一陣陣發涼,心裏恨得直想奪過那柄寶劍透心穿了錢灃。低著頭不住地“唔”著,見錢灃不鹹不淡住了口,越發覺得此人心思深不可測,許久才問道:“東注,依你之見呢?”

  “要等劉石庵公回來。劉公說過要顯戮,”

  “顯戮?”

  “對,顯戮。劉公辦了一輩子案,犯人嘴硬,一旦到了西市,就是親爹也能攀咬出來。”

  “這個……”和珅已經被他說得心亂如麻,他已經無心和這個錢灃散步談心了,想不到劉墉不哼不哈,心裏想著如此狠招。他站住了腳,目光在眼瞼後幽幽閃爍,如果真的顯戮,國泰於易簡在刑場上什麽話喊不出來?但乾隆朝以來,誅殺朝廷重臣督撫方面大員,除了盧焯之外,都是賜自盡,並沒有“斬立決”的例,盧焯那件事也只是做做戲,屋裏撤土迷迷外人眼,為的讓皇帝孝心昭彰天下,所以太後皇後一出面,倒是“刀下留人”了。想到這裏,和珅安心了一點,更加慶幸自己先走了一步棋,他懦動了一下嘴唇,想說“顯戮太傷朝廷體面,也沒有先例”又無聲吞了回去,他怕提醒了這位城府深沉的惹書生,只道:“茲事體大,我們商議好再奏,看聖意決斷吧……”

  看著錢灃去遠,和珅立刻趕回簽押房。就著方才的殘墨給阿桂寫信。這封信卻寫得十分費神,謙詞卑躬,先說自己德才資望均不服眾心,皇上錯愛簡任不次,“自問惟一良師永是阿桂公,永當以桂公為楷模量己身之是非”,接著便羅列國泰罪狀,除了“三大罪狀”,又講平日結交閹寺,通連大臣,蠅營狗苟種種卑鄙齷齪情狀,送某王爺男寵若幹,贈某貝勒小妾幾人,給某大臣戲子一班,末了卻說“卑汙淫賤,中闈醜聞,見之聞之令人掩鼻作嘔,乃以此獠屍居大臣之列,實中朝之羞,遺皇上於不明之地。素與劉墉錢灃公議及,惟切齒痛恨而已。惟以顯戮方能消人神之憤”,撕了幾張紙,才寫得滿意了。嘴角吊起一絲微笑:我說什麽,你們一定反過來,那就試試看!心裏得意著,見劉全進來,說道:“把這封信也發走,你再去看看國泰。”

  “是,爺!”劉全答應著,走了幾步又折回來問道,“爺有話要對國泰講?”和珅擺著手道:“先把信和奏折發走,你再來。”便坐了整理案上摞得老高的文犢。一時劉全回來,和珅才慢條斯理說道:“你帶兩個書辦和國泰於易簡分別都談談。一條是財產去向,抄出來的數目和虧空數目懸殊太大了。少了那麽多銀子朝廷不能不問,也沒法替他回護;第二條告他,這次福大人劉大人征龜蒙頂,已經從他家產裏動用了三十萬兩銀子,叫他心裏有數;三是朝廷議罪銀制度沒有明旨,已經代他懇請,允他不允他‘議罪’還要看皇上旨意。就這麽三條跟他們說,嗯……他們要有辯折,有舉發,趕緊寫,我可以代為轉呈禦覽。或三五天,或五七天,我或者召見他們一次……就這樣,你說去。”劉全聽一條答應一聲,賠笑道:“上次見於易簡,他想請旨解押北京審理,還想給於敏中大人寫信,這次再說起來,我該怎麽回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