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月昏五鼓 10 委欽差山東查巨案  聽謠傳侍堯畏"黑磚"(第6/6頁)



  “聽來倒是驚心動魄的。”於敏中自嘲地一笑,“不過蕪湖的銀子還是照數給吧。不是我勒掯吝嗇,用錢地方太多了,到捉襟見肘肘候兒著急就遲了,山東的事也不要弄得風聲鶴唳,左不過是些麽麽小醜跳踉作亂,烏合之眾能成什麽氣候?不但山東,還有江西、貴州、山西、河南、淮北,哪年不矚免幾百兆糧食?皇上仁德年年免賦,庫入自然減少,用項又年年加增沒有底沒有頭。上次見皇上,旨意再三諄諄告誡,不能寅年吃了卯年糧,我也是不得已兒。”

  朝廷開支浩大,這誰都知道。但福康安聽著卻左右不受用。誰“風聲鶴唳”?又是什麽“烏合之眾”?驚心動魄還來個“倒是”!在在處處都似在說自己張大其辭嘩眾取寵,因冷笑道:“有些事坐在翰林院永遠想不懂,坐在軍機處也照樣懵懂。寅吃卯糧我也曉得不好,那和大頭兵們有什麽幹系?國庫空了,老百姓窮極了,銀子是誰吃了?該問問那些黑了心的墨吏!整頓不了吏治,民不聊生國將不國,恐怕相公們難辭其咎。財庫匱乏,掃一掃外省督撫們的庫縫兒只怕也就夠了。隨赫德跟隨家父練兵多年,不才也和他十分相熟,他不是個說假話的人,請二位中堂留意。”說著看表起身端茶一飲,“家父臥病沉疴,侍奉湯藥不敢久廢,少陪了。”向眾人團抱一揖,拿起腳便走。和珅見眾人尷尬坐著,一笑起身道:“我代崇如大人送送。”便隨出來,已見福康安站在東院門首,挺立著喊:“胡克敬,給我備馬!”一回身又對和珅道:“不敢勞動相送,兩個相爺在上頭,你還回去陪他們!”說著,胡克敬已牽著馬出來,便往外走。

  “四爺別生氣。我在旁邊聽著,是話趕話的誤會了。”福康安的步子跨得很大,和珅幾乎是碎步小跑著緊隨,口中緊忙賠笑說話,“要是傅中堂、桂中堂在,斷不至有生分的。紀中堂向來管的禮部,於中堂又是生手,文治上頭是好的,軍務上頭真的是懵懂。他剛來軍機,不但理事兒不能有疏漏,也還要有所建樹才能立起威信。四爺您得成全他……”

  “呸!”

  “著看,看看,還是生氣了不是?”

  “他就是小瞧人,以為我不過就是傅恒的兒子,皇上的內侄!要叫這種人帶兵,敵人沒上來,先吃自己戈什哈一刀!”

  “人情勢利我不敢說沒有,皇後薨了公爺病著!雖不這麽想,恭敬心減了的事也是有的。紀中堂我看無可無不可的,於中堂心裏不好過,為於易簡的事犯著嘀咕,言語說話不養人,這都聽得出來,也不過壓一壓您的盛氣,別的心思我敢保沒有。四爺今兒說話也有不檢點處,那還不是因為家中老父病重,這邊公務又不順心——所以我說是不痛快人遇見了不痛快人,心裏都窩著別的火,話不投機是自然的事。”

  “笑話,我有什麽‘不檢點’的?”

  “……您講……相公們難辭其咎。於某人是剛進軍機的,軍機首輔大臣還是令尊大人呐!”

  這還真的給挑出“不檢點”了,而且挑得堂堂正正無懈可擊——福康安站住了腳,望著刑部儀門口在風中晃蕩的兩盞米黃大西瓜燈,噓了一口氣,說道:“他們這般存心,可見本來就不是什麽正人君子,不是好料——老和,你到山東,給我狠整!不要怕,不要手軟,只要秉公,管他難受不難受!什麽國泰、於易簡,只管拾掇——要我說話,我就到皇上跟前給你說!”

  “四爺,我有直奏皇上之權,一定盡心辦理。”和珅說道,天色太暗了,看不清他是什麽臉色神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