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25 驚蒙蔽遣使赴涼州 綏治安緣事說走狗(第6/7頁)



  他沒有說完,太後一眾人已經笑了,太後道:“佛祖!敢情是有這門大的學問的!這才堪堪的明白了,外頭這些辦事的人還分著幾等幾樣!其實有些人還不及狗靠得住些。先帝爺那條叫‘蘆蘆’的狗,脖子上掛一塊銀牌子,一天是一兩銀子的分例,比得上兩個一品大員的俸祿。我和先帝說過,似乎太厚了些。先帝說這是功狗,有過擎天保駕的功勞,不能薄待。可憐那畜牲也是個心癡:每日先帝打瑞藻軒過,它都要過去撒歡兒親熱一會兒。先帝崩駕了它還不知道,照樣兒天天守在軒口兒等,巴巴兒瞧著,見太監出來就迎上去,以為先帝就要出來,瞧瞧不是就又臥了,眼裏頭還流淚,不到半年也就死了……可不是通了靈性的麽!”說著便拭淚。乾隆聽她從黃天霸說到蘆蘆,平白抹眼淚的倒覺好笑,忙道:“母親這又何必呢?說歸結底,它不過是個畜牲。跟了先帝,還是它的造化呢!您覺得可憐,它這會子興許在先帝跟前滿得意的——是先帝召了它去侍候解悶子的了!”太後一想不錯,便又笑了:“是我老悖晦了,不會想事兒。”當下眾女人又轉了話題,七嘴八舌講起輪回報應,某某地一個老婦吃齋念佛,六十歲上頭觀音送子;何地屠宰殺生太多,引出旱魃;董永誠孝感天,仙女下嫁;天降臯雷擊樹,擊死樹中老蜈蚣,蜈蚣身上有字。“秦檜十七世身”……諸如此類說得興頭熱鬧。直到晚膳時分,乾隆意思要一處進膳,但這日卻是觀音誕辰,太後皇後各各嬪妃都要齋戒,乾隆便也悉聽各便,步送太後出殿,眾人也就紛紛辭去。

  乾隆知道皇後也必有一番祭祀祈禱,待人去後,著人扶皇後靜靜躺下,親自要了xx子,看著她熱熱的服下,笑道:“今兒著實攪你了,從沒有這多人坐了這麽久的。我看你精神好,那是強支撐的——你就有念經誦佛的功課,也先稍停一下,你心這麽虔的,佛菩薩也必不計較你的口頭禪的。”皇後望著丈夫微微搖頭,“我發心抄一百部《金剛經》,幾年已經抄了七十部了,今晚只誦一百零八遍菩薩佛號,趁著精神好,還是要抄經。將來我不在了,賞給咱們阿哥們還有宗室裏頭信佛的,你也能留個心念……”她沒說完乾隆已經伸手捂住她的口,嘆道:“你看看你看看,你又來了不是?只管抄只管念就是,何必說這些不吉利話呢?”又寬慰了一番才慢慢出來,徑到前殿用了禦膳,見天色已經向黑,打理著案頭的奏折叫過王八恥問道:“今兒翻過誰的牌子來著?別象上次翻混了,叫人家白等著。”

  “回主子話,”王八恥呵腰陪笑道,“牌子盒兒晌午送過來,萬歲爺正見人,說叫等等——您還沒翻牌子呢?”說著端過綠頭牌盒子來。乾隆想了想,笑道:“就翻陳氏的吧,她是個老實人,從不和別人爭,不能叫老實人太吃虧。”王八恥答應一聲便要過去傳旨,乾隆卻叫住了,說道:“你一告她知道就沒趣兒了。呆會子,朕把這幾份折子批出去,直闖她那裏去,給她個意外之喜。”說罷便援筆濡朱砂,一份一份在折子上批文。

  因為明日就要啟駕返京,軍機處早就下了廷諭,所有折奏條陳片子除有軍情盜情水患急災的直遞行在,其余奏折一律轉往北京留守軍機大臣阿桂處置。所以看去宗卷堆得老高一摞,都是原來余下的沒要緊公牘,有請安的,有奏報海關厘金分撥情形的,省內州縣官出缺補缺調配分發……諸如此類,雖都是不急之務,府縣任缺還是看得留心。乾隆見周圍沒有太監,大大伸展開打了個呵欠,出殿來看,滿行宮已是燈火闌珊,因對守在門口的王八恥道:“叫蔔禮把折子送軍機處。”便移步往陳氏居處來。

  陳氏其實和皇後住的一個院子。皇後的正寢宮下東廂的最南頭,再向南是汪氏常常制膳的小夥房。貴妃那拉氏原住西廂,她愛熱鬧,皇後怕住這裏拘著了她,在行宮北又指一處單院住了。因此這宮院此刻是半邊燈火亮,西廂一溜只南邊兩三間住著太監宮女,也都出去值夜,黯黑的老樹掩映下顯得有點陰沉。王八恥隔門縫看了看,回身小聲道:“陳主兒打坐呢!主子請進吧!”

  乾隆點點頭,不言聲進來,果見墻上掛一幅魚籃觀音圖,壁下一張白木小幾設著幾樣素食小點心,並有福橘菠蘿蘋果荔枝一應水果,中間簇起一只小小銅香爐,裊裊繞繞燒著三柱香。陳氏面壁跌坐,雙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詞。卻是《心經》

  觀自在菩薩行深般若波羅密多時,照見玉蘊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異空,空不異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