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25 驚蒙蔽遣使赴涼州 綏治安緣事說走狗(第5/7頁)



  他連說帶誇夾著奉迎馬屁,眉飛色舞神彩煥映。一眾女人哪曾聽過這些?有的呆呆怔怔有的癡癡矣矣,時而心馳神往,時而攢眉顰目,目光眈眈看著這位口若懸河的王爺,一片聲嘖嘖驚嘆,直到他收科說完,眾人才松了一口氣。皇後倚枕笑道:“他五叔真個好貧嘴!我們雖說都沒聽過鼓兒哼說書先兒說書,小時候兒大哥聽回來給我們姊妹轉說,不及五弟一分,聽得到緊要關頭,他就說‘欲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得求著他才肯接著再說——你們爺們在外頭看折子,敢情是折子裏說的都是古記兒?這麽好聽的,就只是太短了——”說著便咳,手帕子握著看時,痰中帶血,見眾人沒留心,掩了帕子塞進袖子裏。

  “康兒這麽能耐的?”太後喜得滿臉是笑,“可見是龍鳳有種,隨了他爹爹文武全掛子本事了!可憐見的那麽個金尊玉貴的哥兒,又還小著,就知道給朝廷賣命立功——我原惦量著他還小,只是任性不聽話,出來入值侍衛還不放心的。如今看來竟又是個做大事的坯子!”乾隆忙色笑承歡,說道:“現在要派劉墉去甘肅了,放著膽讓福康安獨個兒巡閱幾個省。也是個琢玉成器的意思。這會子只是下旨褒揚,不宜升他的官,待到回京一條一條都要敘功,那時候兒再說。象康兒這樣的,一落草就注定要作官,官兒不稀奇,要緊的讀書長學識歷練出能耐。我一想起北京那起子八旗舊人子弟、功勛子弟黃帶予宗室阿哥就心煩,你叫他吹祖宗,一套兒一套兒全都現成,叫他玩鳥兒溜腿子逛廟會坐茶館,一般兒是龍子鳳孫氣派,教他生業養息出來辦差,全都是些廢物傻蛋白癡二百五!老五的話:說謊吹牛呱呱的,辦事尿床刷刷的……”說著自己也笑了。

  眾人跟著一片嘩笑,前俯後仰的站不住。說起旗人笑話,那是人人都能說幾個的,太後因道:“頭前聽你十六叔福晉進來說,有些旗下子弟已經精窮了還要裝闊,進茶館泡的茶葉都要帶回去,曬幹了下次再沖,沖一壺殘茶一個芝麻餅過一天。說有個人餅上芝麻落在茶桌上,裝著在桌上寫字,蘸著口水一粒粒填了口裏,偏有一粒芝麻掉進桌縫,急煞也粘不出來。他就裝成想字,偏著頭想了半日‘啪’地一拍桌子說‘有了!’那芝麻也就蹦出來了!”眾人的哄笑聲裏弘晝也來湊趣兒,說道:“有個旗下子弟窮極了,到裁縫鋪裏說會補針鼻兒。那家裁縫攢著半斤破針預備著賣鐵,聽說能補自然高興,好吃好喝管待了他,取針讓他補,他說:‘把那半邊破鼻兒取來,我給你補!”

  “這個殺才真是塊滾刀肉材料兒!有這份心智用到哪裏不出息?”乾隆大笑道,想了想又一嘆,“旗人生計是大事,太後老佛爺也極關心的——打仗打出一批好樣的,象阿桂兆惠海蘭察還有勒敏都是的,該不爭氣的仍舊不爭氣,思量著竟拿他們沒法子!”“這事不是一天兩天能辦下的,皇帝也甭為這著急。”太後也斂了笑容說道,“打從康熙初年,過先帝爺手,想了多少法子,總歸不中用。好在這是大事卻不是急事,從容些子,慢慢的辦法就有了。”乾隆忙陪笑道:“母親說的是。”

  眾人說笑一陣,各自輕松喜樂,連皇後也臉上泛出血色。因見弘晝起身要辭,叮囑道:“他五叔你要去甘肅,那邊道兒遠,地氣苦寒,自己要當心。帶兩個得力能幹的奴才帶……出門在外的人,比不得家裏,諸事都好檢點照應。”弘晝忙一躬身,說道:“臣弟謝娘娘關照。我有事沒事常出門的,不會有甚麽差池。娘娘只管放心榮養,辦完差回京,娘娘身子骨也硬朗了,歡歡喜喜給您請安!”又轉臉對太後道:“那地方兒出的有名的甘草黃蓍,我給老佛爺和娘娘背一大捆,泡著當茶喝,最是能滋陰養脾的。”太後和皇後都笑。

  “你的安全也是要緊的。”乾隆沉吟著說道:“要知道這次是出去辦欽案,不是尋常遊山逛水。去劉統勛那裏,把黃天霸的手下選兩個跟上。白龍魚服蟹蝦可欺,你不要當成兒戲。”太後問道:“整日價聽太監說起黃天霸,耳朵也聒出繭子了。說是能飛檐走壁鏢打香頭甚麽的,跟說‘三俠五義’不差甚麽。既這麽大本事,怎麽不改了軍職派了西邊打仗?聽說封了車騎校尉,職分還只是個道員?”乾隆笑道:“老佛爺想看他的玩藝兒,回北京進圓明園叫他和他十二個徒弟給您演練演練。”因將莫愁湖勝棋樓黃天霸和蓋英豪兩家比武的情景細細說了,又道:“這是一群江湖道。出兵放馬講究行伍紀律行軍布陣糧秣供應,懂兵法能帶兵才能野戰。黃天霸和阿桂兆惠海蘭察比起來,只能算一條狗。狗有狗的用處,看門護院狩獵還成,護得有功,也要喂點好東西他吃,票擬已經出來,還要晉他男爵呢!派了軍職反而不得。劉統勛和劉墉好比我派出去打獵的人,他們就是爪牙鷹犬,瞧準了哪裏有豺狐兔子黃羊麋鹿甚麽的,一個手勢眼色他們就撲上去了。這就是人才、奴才、狗才的不同……”